顿时,老应忘记了疼痛。
他想起了梦中的那只金色的蝴蝶。
他想起了梦中的青草地。
他想起了梦中那个梳一头油亮长发的仙女般的女人。
大脚也有一头乌发,散发出青草一般自然的香息。
他竟沉沉地昏过去了。
大脚吮吸了一会儿,马上背起老应,飞快地往大队部的医疗站跑去,赤脚医生那里备有蛇药的。在这山区的医疗站,蛇伤是很普通的,蛇药也是医疗站的必备品。
李大脚背着老应,飞奔上河堤,又飞奔下河堤,又飞奔在田间小道上,径直往村里的大队部奔去。
贵生捡起老应的塑料拖鞋,用手拎着,也泡在大脚的后面。他赶不上大脚,被大脚拉得老远。
田野上劳作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动人的情景,都呆了。他们只知道大脚平常跑得飞快,但没想到她背着一个大男人也能奔跑如飞。他们从没看到过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男人奔跑的情景,他们都呆了。
“是老应被蛇咬了,贵生没发癫,大伙快去看看帮帮大脚,她一个人不行。”韩嫲子大声说,打破了大伙的沉默。
韩嫲子第一个从稻田里上了田埂,跑了起来。大伙也一个一个地从稻田里上了田埂,来不及洗掉两腿的泥巴,飞跑起来,追着大脚飞跑起来。生产队长叫着:“不要走,不要走!”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他就是说扣大伙的工分,也没有人听他的。
跑得快的人很快就追过了贵生。贵生跑得气喘吁吁。可他们追不上大脚,是不是有神在助大脚?
大脚一进大队部,就喊:“快叫赤脚医生,老应被蛇咬了!”
大队长和支书都出来了,帮着把老应放在了他住的西厢房的床上。大队长说:“赤脚医生到镇上去开会了,怎么办?”支书说:“送镇上吧,叫手扶拖拉机送他去镇卫生院。”“不行,现在不及时治疗,他的脚就保不住了,要锯掉的!”大脚气喘吁吁地说,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她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往下掉着水珠儿,晶莹的水珠儿。
胡来出现了,他一点建议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埋怨:“怎么搞的,那么不小心,大家都不会被蛇咬,就他被蛇咬了,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大队长和支书听了他的话,都皱起了眉头。他的话让人感到恶心:他怎么会这样子呢,这个人太没人性了!大队长心想,要是他被蛇咬了,肯定没有人来救他的!
大脚盯了胡来一眼,狠狠地推开了挡住大脚出门的胡来,出了西厢房,来到医疗站的那间房间门口,她看到那个锁把门锁住了。她二话没说,到厨房拿了把柴刀,几下就把锁给打开了,她一脚踢开门,进去翻箱倒柜起来。她终于找到了蛇药。
蛇药其实就是一种树根,手指粗细的树根,这是在深山老林里才能找到的树根。这种药是很难找到的,也是医疗站的必备品,野猪坳乡村的人谁都会使用这种草药。在漫长的岁月里,野猪坳乡村的人就是靠这种树根抵御了蛇毒的侵蚀,当然也有许多野草一般的生命死于毒蛇的侵害。
大脚找来一个碗,在碗里放了些水,就把树根放在碗中磨了起来,一会儿工夫,碗里水的颜色就变得黄浊了。大脚把药水一点一点地抹在老应被蛇咬的伤口上。药一抹上,伤口就流出了鼻涕一样的粘液。那粘液就是蛇毒。她不停地抹药水,不停地把粘液擦去。
门外围满了群众。
大伙都很关心老应,都很担心。
贵生在人群后面无言地站着,手里提着老应的两只拖鞋。他很茫然的样子,此时没有人躲避他,人们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他似乎在此时是不存在的。
胡来挤出了人群,他在外面叫着:“都回去出工,都回去出工!围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人们理都没理他。
他灰溜溜地走了。
他才不会管老应的死活呢!他心想,老应,你死了才好咧,城里人怎么样?城里人就刀枪不入不怕蛇咬啦?看你神气的!
老应小腿的肿随着那粘液的减少,也渐渐地消去了。这药是挺神的,但要抢救及时、用药及时才有效果。
老应睁开了眼。
大脚松了口气。
老应看大脚像水里捞出来的样子,眼中积满了泪水。他的眼前,一只金色的蝴蝶在阳光下纷飞着,纷飞着……
老应发现自己的爱情来临了。
这姗姗来迟的爱情让老应思绪万千。
这么多年来,他忽略了爱情,在野猪坳乡村,爱情竟然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心情如潮汐一般。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大脚这个乡村女人产生爱情,是鬼使神差呢,还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缘分?他无法说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