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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癫子贵生(2)

好女 李西闽 2541 2024-11-19 01:46

  这个冬天真冷。

  李大脚十分担心大水小水在县城的中学里会不会冻着。她在入冬的时候,给大水小水缝制了厚实的棉袄,但她还是担心着,每次大水小水回家取粮食,李大脚都要好好的问他们,会不会冻着,缺什么的话马上就捎信回家,她会尽全力的。

  蓝细牯对李大脚是没话可说的。

  在这寒冷的冬季,李大脚把他留在了野猪坳乡村,让他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在那些寒冷的夜里,李大脚用木炭给他烧好了温暖的火盆。在木炭火温暖的炙烤下,蓝细牯又一次想起了妹子碧玉,他想,碧玉妹子,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你多么的幸福,你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是的,碧玉该瞑目了。

  想起碧玉,蓝细牯就想到她的坟上去看看,他不知道碧玉坟头的衰草是否覆盖了碧玉的灵魂,是否在凄清的风中回忆一只从前在野猪坳山野纷飞的蝴蝶。那只蝴蝶在岁月的阳光中舞蹈,在岁月的风中显得亲近而又遥远。

  在一个有霜的清晨,李大脚陪舅舅蓝细牯上了五公岭。

  如今的五公岭早已光秃秃的一片了,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一个坟包在那里无言地昭示岁月。这里的森林在大炼钢铁那年砍光了。五公岭裸露着,从前神秘而恐怖的故事远去了。

  来到碧玉的坟前,蓝细牯久久地凝视着被枯草覆盖的坟包。他走上前,去拔那些草,可那些草坚韧极了,他拔不动。他就不拔了,他想有这些野草相伴碧玉,也是一种机缘,野草今冬枯了,明春还会返绿,还会有许多唤不上名儿的小花迎风开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凝视碧玉的魂儿,他知道,那是碧玉不会消失的气息。

  “一晃就许多年过去了。”蓝细牯无限沧桑地说。

  李大脚说:“唉,人死如灯灭,妈姆要是活到今天,不被批斗死也会被气死。她的命不好,她要命好的话也不会有我。”

  话虽这样说,但李大脚的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想她短命的母亲那凄惨的笑容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蓝细牯就无话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苦命妹子的感情,他只是无奈地对着冬日湛蓝的天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离开坟地——碧玉的坟地。

  远远地一个人飞奔而来。

  那人跑得飞快,很焦急的样子。

  那是野猪坳乡村的民兵连长李火木。

  李火木跑到他们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首长,不好了,上头来人了,要抓你回地区去!”

  大脚吃惊了:“来的是什么人?”

  李火木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开了一辆吉普车来,好几个人,说要抓蓝首长回去。支书让我赶过来,最好让首长躲一躲。”

  大脚急道:“这可怎么办,往哪里躲呢?”

  是呀,往哪里躲?

  难道还要让蓝细牯重新去深山里钻林子过风餐露宿的生活?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年过半百了,他能受得了么?

  这时,蓝细牯的目光从纪念碑上收了回来,他的目光显得沉稳而且坚毅,不像前几天刚来时那样满目悲凉了。他缓缓地说:“朗朗乾坤,我无私无畏,干吗要躲藏?”

  民兵连长李火木焦急道:“首长,你不知道哇,汀州城里都死人了,县委的一个书记在批斗时,被打死了。你不能跟他们回去,我们不放心。”

  李大脚也说:“舅,你还是不回去为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蓝细牯:“不,我还是和他们走吧,不然会连累你们的,那样不好。你们为我尽了心,我心里十分清楚,但我不能让你们为了我受罪,哪儿怕是一丁点儿委屈我也于心不忍哪儿!”

  说完,蓝细牯就大步走下了山。

  李火木和李大脚跟在他身后,心里不安极了。

  果然,地区来的人已在大队部里等着了。同样的,大队部门口的乡场上围满了群众,他们显得很焦虑。的确,他们不愿意让蓝细牯走,蓝细牯是他们心目中的骄傲,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多少朝多少代了,野猪坳乡村里没有出过像蓝细牯这样的大官。有老人说,蓝细牯的官等于从前的知府大人哪,那是八抬大轿抬着走的大官哪。淳朴的野猪坳人都有淳朴的心愿。

  当蓝细牯穿过人群时,他的鼻子酸酸的,他看着那一双双静穆的充满深情的眼睛,他心里疼痛极了,他没有为故乡的父老乡亲们做什么,他没有让故乡的父老乡亲们脱离贫困,他有愧于父老乡亲哪儿。在他当官的那些日子里,父老乡亲们没找过他,就在最困难的时光里都没来问他要过一粒米一分钱,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饥饿,而现在,他落难了,乡亲们给他的是温暖,是爱护。他在这几天里,享受到了野猪坳乡村里最高的礼遇。人们不管他是不是右派,是不是下台干部,都要争着把他叫到家里,杀上一只鸡,温上一壶糯米酒款待他。他心里能好受么?

  上面来的人看到那么多群众,也有点儿害怕,这是老区,老区的人民发起威来不让他们带走人,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当蓝细牯走进大队部时,有人喊了声:“不许带走蓝首长,他是我们野猪坳的人!”

  这人带头一喊,所有的群众都喊了起来。

  那喊声一浪比一浪高。

  大脚也在人群中高喊:“带走蓝首长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野猪坳乡村的人坚决不答应!”

  那些人有些恐慌了。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低声对蓝细牯说:“蓝副专员,我们是奉地区革委会的命令而来的呀,你看,这样我们很难回去交差哪儿!蓝副专员,你和他们说说吧,你说他们才听。”

  蓝细牯面对乡亲们,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一千张嘴也说不尽对淳朴乡亲的感激之情。他看着院子里外的乡亲,心里怪难受的。

  就在这时,一个汉子叫了声:“打那帮娘养的!”

  他领头朝地区来的人冲了过来,后面跟着许多山里汉子。

  那些人吓坏了,躲在蓝细牯后面。

  蓝细牯挡住了那些群众,基干民兵们也过来拦住了那些群众。

  就这样,李大脚就看着舅舅蓝细牯被带走了。

  吉普车卷着一路的尘烟颠簸而去。群众的眼中积满了泪水。

  大脚喊了声:“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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