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颜回迟府的时候，苏玉正在前堂坐着，手上还拿着《昊景之治》，这几天他似乎只干了这一件事。
苏玉道：“你回来了。”
柳红颜道：“嗯，回来了。”
苏玉道：“玩的可开心？”
柳红颜道：“还行。”
苏玉一时又不说话了，只是沉默。柳红颜当然知道苏玉想听些什么，无非是新娘到底如何，或者费闻斐那小子过得可好。但是苏玉越是想知道，她就越不想说，除非苏玉这个老闷骚能自己问出来。
前堂里并不温暖，或者说，整个迟府都透着森冷的气氛。柳红颜穿着她的红衣，就那么站在堂前，像是个待提审的犯人，不过她这个犯人怎么看怎么得瑟，脸上还带着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犯人。
但是小半天过去以后，当柳红颜都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麻的时候，苏玉依然不开口问一句，只不过那书也没翻一页倒是了。
“安乐公的女儿很好看，性子看起来也很好，你徒弟今日看起来也没啥不开心的，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以后一定能过得很好。”终于还是柳红颜先投降了，她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看法。
苏玉像是早猜到一样，听完了却好像没有多开心。
柳红颜道：“听到学生有一段好姻缘，你怎么看起来也没有多开心？”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苏玉了，这三年里他时常总在批折子，也不明白他一个白衣是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的折子。这几日因为费闻斐大婚，明显就心神不宁了，虽然没有批折子，却时常面色抑郁。
苏玉道：“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他们俩今后日子会不错，只是这几年发生了些事情。”
一句这几年发生了些事情，寥寥十一个字，却仿佛道尽了无尽的心酸。
柳红颜虽然智商是存在一定问题的，情商也确实并不很高，但是无所不能的苏玉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是这样的语气，就算是猪也能听出来苏玉这话有些颓废。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只不过是三年不见，你就换了一张脸？”按理说她应该安慰的，但是柳红颜很明显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哦不，不是正常妖类。
苏玉听了这话，一直郁郁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等这个问题，等了至少有三年了。但是小桃花却耐下性子，从不问他。
“那天你来之前，我住的屋子被人放了一场大火，我的脸被烧焦了，你信不信？”他说话时语气诙谐，神情严肃。
柳红颜也不思考，直接答道：“信啊，怎么不信，只是是谁给你做的整容手术？”
她是真相信苏玉说的，不管苏玉这话听起来有多不靠谱。
苏玉道：“迟九帮我换了一张脸，用的是他以前褪下来的蛇皮。”
柳红颜在脑子里刻画出迟九蜕皮的样子，又联想出迟九帮苏玉披上蛇皮的样子，觉得那情景好像有些奇妙，打了两个寒颤，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你现在究竟算是什么品种呢？”
苏玉听了，想了想，也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品种，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柳红颜道：“这就对了，你如今算是全天下独一份的奇葩。”
苏玉也跟着笑着，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本书，另一个站在堂前穿一身红衣，像个傻子一样一起大笑。
“看来我不过是喝个喜酒，回来就瞧见两个傻子。”迟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厅堂里，他脸上也带了分明的笑意。
柳红颜道：“怎么会是两个傻子，明明是三个。”
苏玉道：“很是。”
迟九道：“小桃花，你倒是说一说，我是如何与你成一类的？”
柳红颜道：“这屋子是你的，是也不是？”
迟九道：“是。”
苏玉道：“我们也是你请来的，是也不是？”
迟九道：“苏玉，你这是要帮你闺女了吗？”
柳红颜道：“还说自己不是傻子，不是傻子如何认为我是苏玉的闺女？”
迟九道：“他可不就是在把你当闺女一样养着吗？”
柳红颜道：“那我还应该叫你一声父亲了，你不也是把我当闺女一样养着吗？”
迟九道：“别别别，我可受不起。”
苏玉道：“所以你也是个傻子，傻傻分不清。”
迟九被厅堂里这一老一少搅得也糊涂了，或者是假装糊涂，不过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三个，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说过话了。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说道：“一个苏玉就是把利剑了，又搭上像是火炮一样的你，我是说不赢了。只是，小桃花，我要问你一问，今日你怎么不去镇国公府里讨一杯喜酒喝？”
柳红颜此刻笑嘻嘻的，苏玉看着，想起他第一回看见桃花妖的时候，那时候她坐在一棵桃树上，也是这么笑嘻嘻地调戏着他。
柳红颜道：“说起这我就来气，和话唠费好歹也有十几天的交情，他竟然也不请我喝一杯喜酒？”
迟九道：“他不请，你大可以自己去。”
三人都在笑着，不只是脸上带着笑意，还有话里话外都带着欢喜。
柳红颜扶额，假装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大路痴。”
这么说完，柳红颜又笑嘻嘻地看着迟九。
迟九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姑娘，她确实比六年前要长大不少，这三年里极少走出她自己的小院，更别提与焉乔联系。而现在，当自己问起她为何不去镇国公府时，她也知道打马虎眼，顾左右而言他。他当然知道柳红颜为何不去，因为这个从前只会往前走的姑娘，知道外面风向还不太对，有些事少说少坐就不会错。
苏玉这时却说了一句：“迟九，这丫头很想知道，你的皮是怎么披在我身上的？”
迟九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
“小桃花，你是真想知道吗？过程可并不美妙哟。”他这时一点没有平常谨慎阴沉的意思，反而像是一个喜欢玩耍的老顽童。
柳红颜一点不示弱，说道：“说吧说吧，啰嗦什么，我柳红颜从没怕过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神采奕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