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那对峙的双反,果然是杨大宫主一行人。杨老爹,墨岘当日见过的大娘、两个姨娘,墨岘那对挂了名的小儿女,还有四个死士。此刻包括两个孩子在内,都是一身狼狈,身上的衣裳都是泥污血迹,根本看不出本色,还不到三岁的两个小家伙分别在大娘和一个姨娘的怀里大哭不已,不过倒是没挣扎什么的。
至于追捕他们的那群武林人士,即便墨岘也看出来了,这是一群“散户”,八成是因为“共同的目标”临时纠集在一起的。不过墨岘有点奇怪,看这群人武功多不过二三流的水平,怎么就把他爹还有几个高手逼到这个地步了呢?
黑暗中,那围住了玉华宫众人的武林人士正举着火把吆五喝六的。墨岘猜测的没错,这群人正是一群“散户”,如今新皇登基,那谋刺先帝的大逆不道之徒已经伏法——天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正好又赶上新年将至,新帝自然是例行公事的大赦天下。
长生门的普通,甚至略微高级点的小管事人,都在大赦之列。不过是长生门附庸的玉华宫,当然也不例外。按理说,如果不是杨宫主不愿在玉华宫身上重演长生门之旧事,他现在带着人回宫都没事。
可是朝廷不追了,却还有江湖……
这世上的事,历来都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更何况这墙后鼓内还藏着宝?一群江湖人士,名门大牌邪门歪道,隐士高人无名小卒,全都蹦了出来。
那些搞歪门的人还好,直说要武功、要钱财,那些走正道的人大多直接一句“除魔卫道”,但却不知为何他们要和那些邪魔并肩作战。
杨宫主这一行人还算好的,寻常武林人士,没几个知道他们这一行是玉华宫宫主及其家人的,大多数人只知道他们是玉华宫的——这便是和长生门有牵连,但也不算太大,更说明他们并不是大鱼。且他们一行大多年轻,还带着两个孩子。
因此,那些身份高的、爱惜名声的、觉得他们没油水可捞的,总之那些真正的高手,以及财大势大的门派就都退了,剩下的就都是这些二三流的了。不过也是他们这群人在逃出长生门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其中以杨宫主最重,否则现在也不会被这些下三滥弄到如此地步了。
墨岘随便撕了块衣角,把脸蒙上了,下边的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却听两声破空之声,便见两个吆喝得声音的最大的江湖人,脸上还保持着一脸的志得意满,只眉心处多了个血洞,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众人都是一惊,可还没等有些人看清那倒下去的是死是活,伤了人的是何暗器,破空之声又起,却是声落人倒。却依旧连敌人用的什么手段,身在何处,有多少人都不知晓。
有火爆脾气的张口便骂,但也挡不住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杨宫主一家人躺了一圈尸首——这群江湖人此时唯一明白的,就是对方是与玉华宫这伙“妖人’一伙的。
“不只是哪位前辈高人,这些妖人人得而诛之,还请前辈莫要为私情而忘大义!”一位“英雄”喊着,不过喊出声的这位却是隐在众人之后,黑暗之中,墨岘找了半天竟然也没找到他……
总之墨岘的回答,就是地上又躺到了几位。可怜他们不过是替那喊话的担了罪过。
杨宫主自然也知道自己是绝处逢生,但他却明白,这如今帮他的不会有多少人,甚至可能只有一个人,否则冲出来将这些乌合之众一口气杀散,不是更干净利落。现在对方隐于暗处,以暗器相要挟,那就绝对不会有多少人。
所以杨宫主只能带着人继续留在这和对方对峙,他不敢跑,否则那些江湖人只要有几个不要命的一追,必然引动一群人都追上来。那时候众人热血上涌,就不是杀几个能为舍得住了,而那救他们的人无论武功多高,到时候即便能将这干利益熏心之辈杀的干净,但他一家老小也必定会有损伤。
可同时杨宫主又急,万一就这么一直对峙到天明,那无论对隐于暗处的帮手,还是对他们家之后的逃亡可都是大大的不利……
而杨宫主想的这些,墨岘明白,所以他连那些举着火把的江湖人都被杀,就怕场面太乱,误伤了杨家众人。
其实那些追来的江湖人也不是没有明白的,但现在怎么办?众人都被吓住了,喊着朝前冲,其他人必定要让喊口号的人自己先冲,那就一定是送死了。而到这来的,可没几个人品好的,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他们可是决计不能做的,所以,就继续僵持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孩子都哭得累了,在两个女人的怀里睡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到后半夜了……
又有些人蠢蠢欲动起来,墨岘蹲坐在树梢上,手里抓着一大把随手捡来的小石子,就等着哪个忍不住了送他一颗。
蓦地,墨岘听见不远处传来牛叫之声,一开始他也没在意,可是这牛的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牛蹄子踏地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大半夜的哪家的牛惊了?
他刚这么想,便见一团火光疾奔而来,可不就是数头角上绑刀,身上披火的火牛?!
这几头牛正好冲进江湖人最密实的位置,虽然只是普通耕牛,对这些江湖汉子来说,寻常时宰一头耕牛不是问题,但这如今是一群狂奔的惊牛,且又是突然之间,当先的数人立刻便毙命与牛角牛蹄之下。后边的人仓促之间躲闪惊牛,一时间场面大乱。
“别让他们跑了!”一片混乱之中也不知谁喊着,但此时墨岘早已从树上跃到了场中,听声音一片石子过去,立刻就是惨叫连连——来不及打要害了。
墨岘到了杨宫主身边便要抓他,杨宫主躲闪了一下,就听见一声:“爹。”于是便立刻放弃了挣扎,任由儿子一把抓过来,大头朝下扛在了肩上。于是一群人由墨岘开路,消失在了夜色中……
天亮后,某无名山谷中,一群人正在山洞中歇息。
杨宫主躺在唯一一块席子上,一脸感慨的看着洞口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他过去同意他俩不过是被形势所迫,但是如今……命都是人家救的,他还有什么资格不服气?
不过说起来,那人武功不好,容貌也只是中上,但这心智反应,可真是一等一的,我儿子的眼光果然不错啊~~
墨岘还不知道他爹已经心服口服了,其实服没服他也都无所谓……此刻他正在和七师兄商量,怎么“处置”这群人。带着他们回鬼医的住处是绝对不行的,那地方他们四个人隐居刚好。人再多,那必然要增加进出购物的次数,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察觉了。
他和七师兄还好,鬼医和长宁侯要是被发现,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那么朝哪走?
商量半天两个人也没个决断,墨岘干脆问他老爹:“杨宫主,你要去什么地方?”
杨宫主郁闷,怎么又是宫主,不是爹了:“哪里还是宫主,现在是一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而已。”
“杨前辈?”
“……”杨宫主继续郁闷,不过也知道,他儿子倔起来,是没办法变的,那也就只能先商量正事了,“我原定的藏身脱身之处已经阴差阳错别人发现,去不得了。”随即眼巴巴的看着墨岘,一副“我可是来投靠”的模样。
墨岘也不知所措,这么一群无比显眼的人,他怎么安排?
想来想去,墨岘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沧浪宫!
墨岘不知,在他想着找沧浪宫的时候,沧浪宫里的某人,也正在“想”着他,和他那位鬼医的师父——萧猎人病了。
一开始只是有些低热,大夫诊病也只是说染了风寒,但问题是萧猎人一烧就烧了一个多月。接着便是低烧变高烧了,沧浪宫的大夫再诊,却是叹息一声,告诉了萧云簇八个字:“大限已到,鬼神难救”。
萧云簇当然是不相信的,不是鬼神难救吗,真鬼神我寻不来,这世上不是还有一个鬼医吗?他笃信能把萧猎人救回来,可谁知道时局大变,鬼医没了踪影,甚至有人说鬼医早已死了。
他又要去哪里寻那救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