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冲着长公主拜了拜：“殿下英明，若非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敢断言。那日小朱氏的丑事被揭穿，赵西坡被气得昏了过去，我慌忙请大夫来看诊。那大夫诊完脉，好几次欲言又止，我心中疑虑便追问许久，才得知……”

　　冯氏话说一半，视线投放到听得正起劲的苏廵和苏莹身上。

　　徐夫人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或许不宜让两个孩子听见，便同长公主耳语一番，长公主心领神会将两个孩子给打发出去玩耍，只让下人和护卫多盯着。

　　苏廵和苏莹颇有些念念不舍，却也不好再听，只得蔫蔫的下楼去。

　　冯氏这才接着道：“臣妇这才得知，那赵西坡患有淋症，于行精有碍，他没种！”

　　在场夫人们本来都淡定了，这会儿又忍不住捂嘴惊呼。

　　有一个正准备饮下杯中的果酒，猛不丁听到她这话，好险没失态喷出来。

　　连长公主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面上也不禁流露出惊讶之色：“淋症？这……”

　　“臣妇何其无辜，好好一个人要被婆母诟病为不下蛋的母鸡，可怜这些年受了多少冤枉气，到头来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臣妇身上！”

　　冯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瘦弱不堪，如今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长公主于心不忍，伸手去扶她起身，却发现她宽大的衣袍下，整个人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你莫哭了，先坐下喝口茶水缓一缓，咱们慢慢说。”

　　冯氏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光是气色不好，整个人就是强撑着过来的。

　　“婉君，且不说别的，你这段时日到底是怎么了？前些天我命人送帖去你家，还是你婆母代为接下，说你病中不宜出门。”

　　徐夫人适时问出这话，冯夫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气恼。

　　她憋了一肚子辛酸泪，伸手抓住徐夫人的手道：“我哪是不愿赴宴，实则是被婆母和夫婿圈禁府中，根本不得出来。便是我这一身的病，也是婆母的手笔……”

　　长公主一听这话，心说这还了得！

　　她生在皇家，自是见过不少阴私，内宅妇人阴狠的手段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此时徐夫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才惊道：“我先前听说小朱氏生的赵炳成夭折不过两日，你府中便又传出噩耗，说小朱氏忧思过甚追随儿子去了。如此看来，这小朱氏怕不是……”

　　徐夫人没敢把这话说全，但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冯氏点了点头：“徐夫人猜测得不错，那小朱氏是被我婆母给发落了，连带她院中一干下人，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便是我院中的下人，也难得保全……”

　　她咳嗽一阵，好容易缓过气才道：“自家中闹出那等丑事，我便严令府中下人管好自己的嘴，毕竟此事关乎赵家颜面，也关乎我自己的颜面。可我婆母却是小人之心，疑人偷斧，担心我将此事泄露出去。转头便以我无子、驭下不严为由夺了我的管家之权，轻易不许我踏出正院一步，便是外头递进来给我的信，也到不了我手中。”

　　众人唏嘘不已，心说深宅大院里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多了去了，赵西坡他娘倒也是个中高手了！

　　赵家人简直是没王法了，冯氏出自官宦人家，是赵西坡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怎能被如此折辱，这与私设公堂违法拘禁有什么区别！

　　“若当真如此，赵家这对母子倒的确是贼喊捉贼，荒唐至极！”

　　长公主很是气愤，也为冯氏鸣不平。

　　接着她便与身边的女护卫红缨耳语了几句，红缨得了命令便退下了。

　　此后长公主又命人去请随行的太医来给冯氏诊了诊脉，这才得知冯氏竟是被下了一种京中流传已久的秘药，那药吃了之后便会害病，症状与风寒有些相似，发热不退浑身无力不说，还食不下咽睡不安稳，久而久之精气神流失殆尽，不出半年就会丧命。

　　长公主彻底震惊了，冯氏虚弱成这般模样，竟当真是被那起子阴毒的东西所害！

　　过了一会儿，红缨也回来复命，将自己调查所知回禀了长公主。

　　长公主一腔的怒火再压制不住，略显英气的眉也挑了挑：“这赵西坡赵县丞一家子，也当真是些人物！”

　　冯氏见长公主如此愤慨，心中有了点希望。

　　“殿下明鉴，若不是臣妇早知不好，便将贴身丫鬟送出府去给我远在京中的父兄送信，而兄长又及时赶到将臣妇从府中强行带出，只怕臣妇当真要丧命于赵府内院了！”

　　冯氏说着又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道：“殿下，臣妇是当真被逼上绝路，没法子了！但凡臣妇还有别的路可走，也绝不肯轻易来搅扰长公主的接风宴……”

　　长公主伸手去拉她，劝慰道：“起来说话，本宫今日既得知这么一桩事，心中不平，自要管上一管！你且放心，有本宫替你做主，容不得赵家人再糟践你！”

　　冯氏听得此话，当即破涕为笑，再三同长公主道谢。

　　徐夫人和沈都督说得不错，只要能闹到长公主面前，和离一事便至少能有个七八成的把握。

　　毕竟长公主其人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权柄在握，锦绣堆里长大，却也曾披甲上阵，沙场饮马，活得肆意洒脱。

　　她与驸马安阳郡公伉俪情深，又得圣上信任看重，这一生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是整个大晋朝权势最为煊赫的女子，也是万千妇人或是闺中女儿，崇拜或羡慕的对象。

　　却也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认为女子比男子卑贱，也反对女子自甘下贱，同时更是对男子随意糟践女子的行径感到深恶痛绝。但凡让她知晓，以她的脾性便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合曾从徐夫人口中听说过这位传奇女性，心中不自觉就生出几分对于长公主的钦佩和仰慕，甚至于还有那么点奇异的感觉。

　　其实长公主这样的女性搁在后世，可能在世人眼中就是奉行女权的代表人物。只是在苏合看来，她的思想并不激进，更多的还是推崇男女平权，立场还是很客观公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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