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谢阁。
门“吱呀”一声猛地被李氏推开。
只见屋内一身水蓝色云纹浅珠袄的陈氏懒懒的倚在雕纹木椅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假寐着。木椅旁的矮几上用白玉盘盛着几颗水晶葡萄,旁边的水琴毕恭毕敬的剥着葡萄。
“这不是夫人么?怎么想着来看看妾身了?”似是察觉到了李氏的到来,陈氏悠悠睁开眼道,顺便还接过了一枚水琴剥好的葡萄塞进嘴中。
若只是听说陈氏要走了所有的大夫时李氏只是有一点不爽的话,现在看到这幅优哉游哉的景象,她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恨不得将陈氏撕成八瓣!
“陈清雪!你不要太过分!”李氏气极。
陈氏听闻此话,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字眼一般,发出咯咯的笑声,“将原本伺候在慕容苏颜身边的大夫调过来的可是老爷,夫人要是说过分,也是老爷过分了。”
李氏心中已经恨不得将陈氏千刀万剐了,可偏生陈氏的话让她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陈清雪,别以为你怀了老爷的孩子本夫人就不敢动你!”李氏将贝齿咬的咯咯响,“你不要忘了,谁才是丞相府真正的夫人!”
陈氏将一枚葡萄塞进了嘴中,咯咯笑了,“夫人莫不是忘了二十天前的事情了么?妾身可记得呢,那天老爷听闻夫人突然晕倒了,可是紧张的不得了,急急忙忙就赶过去了,可没想到啊,却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啧啧啧,听闻那男子好生俊俏呢!”
李氏的脸色已经全然变了,变得阴沉而可怕,袖下的双手被攥的死死的。一巴掌正准备落在陈氏的脸上,手却被牡丹挡住了。
“牡丹,你做什么?”李氏厉声道,狠狠的瞪着牡丹。
牡丹压低了声音凑到李氏耳边道,“夫人,万万不可啊!她腹中可是怀着老爷的孩子!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吃亏的只会是夫人您啊!”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牡丹说的那些她自然是懂的。陈氏之所以现在敢在她面前嚣张,凭借的就是腹中的孩子,若是这个孩子出了事……
想到这里,李氏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果然,只见下一秒,陈氏变倒在了地上,撞翻的木椅发出“啪嗒”一声。陈氏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双手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状,嘴中不断传出呻吟声。
“姨娘,你怎么了?”水琴连忙扶住她。
“水琴……去叫大夫……”陈氏的手指动了动,从口中吐出微弱的声音。
“奴婢这便去,姨娘你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会来的。”水琴道,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李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如果现在她还看不出陈氏的真是意图的话,那可真就是傻子了。
故意找老爷要走本该守在慕容苏颜身边的大夫,又故意将消息传出来,就是为了将自己引过来。
然后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为的就是将自己激怒。
孩子若是出了事,在她旁边的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李氏的眸子轻轻闭了起来,努力的驱散着心头的不安。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眸中只剩下一片清明。
“雪儿,你怎么了?”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只见老爷穿着一身青色祥纹官服,自屋外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凉飕飕的目光从自己脸色划过,停留在陈氏脸上的时候,才多了几分关心。
慕容骞走到陈氏的身边,俯身握住陈氏冰凉的手。
“老爷,老爷,都是妾身的不是。”李氏回过神来,立马跪了下去,声音中透露着些哭腔,“若不是妾身,陈妹妹也不会出事。”
慕容骞阴沉的目光落在李氏的头顶,似要将至千刀万剐一般的恶狠狠的,“滚——”
水琴请来的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大夫颤颤巍巍的给陈氏把了脉。
“怎么样?她可有大碍?”慕容骞赶忙问道。
“回老爷,四姨娘到是无碍,只是……只是……”大夫欲言又止。
慕容骞杀人一般的目光落在大夫头顶,“只是什么?”
“只是四姨娘腹中胎儿怕是……”
悦水居中。
屋内的炭火烧的正旺,慕容筱悦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红色貂皮云绒袄,趁的她慵懒中多了一丝妩媚。
碧珠从屋外进来,便瞧见慕容筱悦那副失神的模样,手中虽是握着书卷,目光却一直在窗外流转着。
“小姐在想什么呢?”碧珠笑嘻嘻的走到慕容筱悦的身边。
慕容筱悦没有回答碧珠的问题,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四姨娘流产的消息传开了?”
“嗯,四姨娘的孩子没了,老爷一怒之下将夫人关入了柴房,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许见,现在慕容府的下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都说府里这回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慕容筱悦的嘴角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目光若有所思着。
府中变天是一定的,只是这个天既不是李氏,也不会是陈氏。
透过窗纱,暖暖的阳光落了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慕容筱悦盯着那影子看了很久,“前些时候让你去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碧珠点了点头,“回小姐,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人就在悦水居的下人房里关着。”
慕容筱悦的嘴边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带我去看看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突如起来的光亮使屋内人有些不习惯。
悦水居最不起眼的下人房里,关着一名老妇人,那老妇人的双手被人反绑了起来,脚上拷了脚镣。
老妇人身上穿着麻布衣裳,此时落满了灰尘,头发十分凌乱的披散着,只露出半边干枯的如树皮一般的脸。
听见开门声,老妇人一双如死水枯井一般的眸子微微睁开,头一次有了波澜。
她本是某个富贵人家府里的下等丫鬟,不知为什么被绑到了这个地方。
若是换了刚刚被绑进来的时候,她或许会哭会叫,只是在这个地方绑了三天三夜,吃的只是最粗劣的馒头,她身上的力气早就被耗光了。
一身红衣似火,女子走到了老妇人的身前,手捏住老妇人的下颚,轻轻往上抬了抬,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青萍。”慕容筱悦口中轻声唤着这个名字,朱唇微微勾起着,泛起的笑容透露出几分鬼魅。
老妇人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眸光闪烁着垂下了头去,“老奴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慕容筱悦嘴角勾了勾,笑容明媚的如地狱里的曼珠沙华一般绽放着,一双美轮美奂的眸子轻轻眯了眯,“你还称自己为老奴,代表你还记得自己曾是慕容府里的丫鬟。”
听到慕容府三个字,老妇人的身子又是一晃。
“老奴一直在钱侍郎手下当差,从未在慕容府里当过丫鬟。”老妇人垂下头,沙哑的声音从嘴中传了出来。
“错了。”慕容筱悦道,顿了顿,语气中夹着几分鬼魅,“你不是没有在慕容府里做过丫鬟,你只是被赶出去了。”
老妇人的眸中突然闪烁着强烈的惊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就慕容筱悦推开了,自己则是往后退了几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回答你。”慕容筱悦道,“听我讲个故事吧。”
“十五年前的慕容府里,还是宁氏掌家,而那个时候,李氏还不过是刚进门的小妾。那时候,李氏手下有个小丫鬟,很得李氏的欢心,没几天就被提成了贴身丫鬟。”
“李氏进门以后,老爷对她很是宠爱,几乎夜夜宿在李氏那儿,很快,李氏怀孕了。”
“自此以后,老爷对李氏越发好了,什么好东西都往李氏这送。可不幸的是,六个月以后,李氏流产了。”
“李氏很伤心,权衡之后,她准备将这件事瞒下来。恰逢那时候宁氏有孕,李氏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计谋。”
“宁氏生产那天,李氏去见了宁氏一面。抢走了宁氏的孩子,买通了产婆说宁氏腹中怀的是死婴。”
“没过一天,李氏生产,老爷在外办事,回来便听闻李氏诞下男婴,心中大喜,赏了李氏不少好东西,从此对李氏更加喜欢的些,而诞下死婴的宁氏,在这一天彻彻底底的失了宠。老爷怕是从来没有想到,李氏所诞下的那个男婴,其实是从宁氏的肚子里出来的!”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除了牡丹,便是一年前被提成贴身丫鬟的青萍。牡丹是李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从小就伺候她,李氏对她十分的信任。而另一名贴身丫鬟……李氏思来想去,担心青萍嘴巴不严将事情说了出去,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赐了八十大板,将之赶了出去。”
“那丫鬟身子骨本就不硬朗,哪里经的起这般打,被扔去之后,因为失血过多险些断气,而此时,一名男子将她救了下来。”
“男子听说了她的事情,将之买回了府中做丫鬟,可没过几日,原本由青萍伺候的那位小姐便生了重病,下头的丫鬟诬陷青萍手脚不干净,往小姐的膳食里下药,小姐大怒,本是要赐死青萍,青萍不甘就此死亡,买通了府里的一三等丫鬟带她逃出了府外,从此颠沛流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