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生大怒，一掌朝秦红玉脸上掴去，她那欺霜赛雪的脸颊上，马上火辣辣地升起一团红云。
秦红玉“呸”了一声，朝足下大锅里吐出一口带血的肉，竟是把章秋生一根手指活生生给咬了下来。
她冷冷地笑了两声，眼神远远地和刘小川对上，决绝而刚强，虽然两人没说一句话，就这么一眼，好像过了一个春秋。当看到刘小川眼里的犹豫和不忍的时候，她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温柔到了极致，就化成了汩汩泪水，她知道，他那个人一点不像个争雄天下的枭雄，他的心里实在有太多柔嫩和善良的地方，虽然平时并不正经，虽然有时候装得痞气十足。
能够认识他，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做人呢，应该要知足，既然这一生已经死而无憾，就不要再成为心爱之人的羁绊。
“不！”
刘小川嘶声叫道，他甚至挣扎地站了起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秦红玉用上了缩骨功，两只玉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绳索当中脱落，倒栽进了沸水当中。
章秋生拦住了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地向上提起。
秦红玉的脸几乎贴上了沸水，盛世美颜一瞬间被蒸腾的水汽烫出了细密的隆包，这是把世界上最美妙的画卷，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了碎片。
“大当家！放我们过去！”
“攻进城去！杀了章老狗！”
“刘将军有令！不得寸进，违令者斩！”
“我们救我们自己的大当家！关你们什么事！”
阵前兵马骚动了起来，扬州兵虽然只剩下两千多号人，却像是一堵钢铁城墙，济北舵的人马却夷然不惧，就算张龙他们拼命地约束，也阻止不了他们向前冲。
他们群情汹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还管你的军令如山！
“弟兄们控制不住了，刘大人再不来，我也跟着冲了！”
糙脸汉子双目赤红，脱光了膀子，大吼道。
他们的目光又看向了隔壁的小丘，刘小川呆立不动，他的手里拿着一扇敞开的铁门，仰着脖子，看着天上的太阳。
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过了片刻，他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腕。
亲兵刘旋挥舞着令旗，传来了一个谁都猜不透意图的命令。
虽然猜不透意图，陈飞龙这些一路追随刘小川的老兵宿将，也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几百名扬州兵大声吼道：“将军有令！全军冲锋！”
“全军冲锋！”
“全军冲锋！”
扬州兵不再挡在济北舵人马的面前，他们迅速结成了三角阵形，速度快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全军冲锋？”
济北舵的人马有那么一愣神的发愣。
很好！刘大人终于打算倾尽全力，给章老狗致命一击了！
一时之间，杀气腾腾，每个人只想着哪怕不要了性命，也要冲上墙头，砍下章秋生的狗头！
“全军冲锋？”
同样的疑惑，来自于西军的将领和士兵。
鲍定远看着眼前五丈高的襄州坚城，不由也是血脉贲张，虽然不知道刘小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近两万士兵倾巢而上，红花会乌合之众，襄州一鼓而下，也未可知。
“霹雳车，云梯，准备！”
他才刚放发命令，头前的两千扬州精锐，和六千号济北舵人马，已经当头冲上去了！
他这才醒起，刚刚刘小川传达下来的命令是“冲锋”，而不是“进攻”！
他疯了吗！
这些冲锋的人也疯了吗！
鲍定远整个人魔怔了，那一瞬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面对这样的城墙，你们是打算用头撞进去吗？
“将军！你看！”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呼啸声，当他们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相信的事！
从刘小川伫立的那处山崖上，从他手里拿着的那扇乌漆色的铁门里，接连划出几道滚滚长烟，升腾的热气从数丈高的空中发散下来，裹挟着怒焰的巨大弹头在烟雾当中穿梭，拖着长长的焰尾，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听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轰！”
“轰！轰！”
这是来自后世的火箭炮，一百二十毫米的弹径，使得它们能精准地通过那扇铁门，整整八发炮弹，巨大的载弹量足以夷平一座小山，更别说这么一座人工堆砌的襄州城。
两千多名扬州兵忍耐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脚步不敢停顿，依然往前方冲去。
更让人吃惊的事，他们也都见过，那是西海牧场的海水，是扬州城下魏军的哀号，襄州虽是一座雄城，但是在自家主帅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飞面神君，护国法师！
扬州兵怒吼着，他们全都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止得了刘将军的法术。
他们看不见前面的场景，巨大的爆炸所导致的扬尘，彻底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然而他们当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襄州城破了！
天威！这是真正的天威！
六千号济北舵人马全都裹足不前，停在了冲锋的路上，和两千名扬州兵越拉越远。
他们有些人，有幸瞥见了那八发飞速打在襄州城上的炮弹，隐隐地只记住了那草绿色的涂装，半丈多长的柱状玩意，再是刺鼻的味道，像是硝石，又如磺粉。
更多的人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触目只有滚滚浓烟和熠熠火光，直到烟尘稍微有点消散，从缝隙当中望过去，怎么都找不到扬州兵马的身影。
他们消失了？
如浪潮般一波一波涌来的吼叫声告诉他们，扬州精锐和红花会大军交接上了！
“襄州城破了！”
不知道谁先看到了地狱般的惨像，整座襄州城柔弱地像是刚摔断了门牙的孩童，躺在废墟上呜咽。眼前的断壁残垣不断地告诉他这个事实，他整个人好似被踩中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然后退后，再退后，最后转过身来，边往回跑，边大吼了出来。
“襄州城破了！”
战场上的烟尘刚刚散去了一些，城头早已竖起了“刘”字大旗，红花会二十万大军束手就擒，没人敢于反抗，没有人能提起哪怕一点反抗的勇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