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涤非说:“熊处长大可不必这么伤心,你可是前后拿出了25根金条,你知道在这25根金条,在杭州城能解决什么问题呢?蔡府那样的大宅子至少能买五个。所以盛广平的死也让他们的家走出了困境。”
熊岳不再说什么,但他的心里为盛广平的死还是感到悲伤。
傍晚回到杭州城里,在杭州城里又出现一起同样的案子。熊岳回到局里,钱培英还在办公室,葛均义和胡处长也在,他们似乎在闲聊着震三江从保密局的监狱里逃走的事。
看到熊岳走了进来,钱培英连连打招呼说:“熊处长,快进来,快进来,你跟党中保密局最近正在联系工作,他们今天可是出了大的糗事,据说震三江从他们监狱里面跑出来了,出来就勾结莫干山的那伙土匪,连续做了几个案子,这是继杀害蔡老板之后又几起大案。你把详细情况跟我们说说。”
熊岳看了看几个人,然后把视线落在钱培英的脸上,煞有介事的说:“钱站长,两位处长,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我当时在保密局的大楼里,监狱离保密局大楼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可是,保密局的大楼突然乱作了一团,全部的警力都向西山方向,我跟他们到那边去看了看。到了之后才知道,莫干山上的土匪真是手眼通天,居然买通了他们过去的一个副站长,用一个假冒的震三江进了刑场被处决,而真正的震三江已经逃了出来。当发现他们枪决的人并不是真的震三江之后,就全城搜捕。也许这就惹恼了莫干山上的土匪,接着又一口气做了几个大案,蔡老板能不能是他们杀的,现在还没有最后的定论。”
胡处长说:“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莫干山上的土匪这十几年就是以杀大户养活他们自己,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他们不杀这些大户,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就在今天,余杭和杭州城里连续出了两个大案,而且手段和杀蔡老板如出一辙,这一点不用怀疑。”
钱培英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杀害蔡老板的嫌疑人上报南京和浙江省,上面催的很急啊,好在莫干山上的这货人,又连续做了几个同样的案子,我也这么说,这蔡老板就是他们杀的。”
熊岳说:“虽然不能做最后的定论,但是可以这么推断,毕竟这几个案子都是同一性质的,杀了人放火,抢了钱财,不是江洋大盗,是不会这么做的。”
钱培英说,“不管杀了谁,跟我们都没关系,我们可以轻松一下了,蔡老板毕竟是我们抓起来放了后被杀的,这些日子把我们搞得很被动,现在就可以断定蔡连福一案,真正凶手就是莫干山的土匪。如何剿灭这伙土匪,就不是我们保密局干的事儿啊。今天高兴,我请几个人到大世界酒家吃饭,对了,熊岳,给正良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
熊岳说:“那我到正良的办公室看他在不在,如果他不在,我就到刑讯时就看看,也许他在那里。”
本来熊岳的心情是高兴的,但一想到孙正良,他的心情就高兴不起来。钱梅英请客,当然要请站里的几个主要的人物,自然是少不了孙正良。虽然蔡老板被杀的案子到现在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孙正良即使再找他的麻烦,也没有理由,但要想跟孙正良解开两个人之间的结,那是完全办不到,甚至这个结会越结越深。自己是这件事的胜利者,但难以打消孙正良对自己的怀疑。
孙正良的确没在办公室,办公室的秘书说孙正良在审讯室在审乔凤凯。永远也只好硬着头皮到审计局去找熊岳他也惦记着乔分开,能不能接受保密局的这些刑罚的严刑拷打,对乔凤凯的确是无能为力,跟乔凤凯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即使乔凤凯招供,也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但他还是希望乔凤凯咬紧牙光,不要说出杭州市组织学生运动的地下组织的领导。
乔凤凯血肉模煳,看不清眼睛鼻子,跟个死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显然什么也没说。孙正良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喘着粗气,似乎在乔凤凯身上发泄一顿一无所得之后变得更加气急败坏。
看到熊岳走的进来,他扔下手中的鞭子,气急败坏的说:“我就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们这几个发小,我这段的日子过的实在是糟糕透了,都是你们给我带来。”
熊岳陪着笑说:“正良兄,消消气,消消气。并不是每个地下地下党员都能开口说出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也不能跟他们生这个气。钱站长要请客,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孙正良冷笑一声说:“那是请你们这些功臣,我这个被人冷落的分子,哪能跟你们靠在一起凑热闹?你跟站长说一声,我就不去了。”
熊岳说:“正良兄,这是何必呢?站长请客你不去,这可不太好。你是站长眼中的红人,你不去,这不是让站长心里有想法吗。”
孙正良冷笑着说:“不错,我过去是站长眼中的红人,你这个熊家的大公子到了保密局杭州站,我就处处感到别扭。你是我引荐的,可是你家有钱呢,你通过我送的60根金条,那是发挥了太大的作用了,我可以跟你说良心话,钱站长干了这么多年,他捞取的好处加在一起,也不值你送的60根金条。我还有什么戏?我到现在都怀疑,蔡老板的被杀跟你永远有直接的关系,可突然冒出个震三江和莫干山上的那伙土匪,这一下全解决了,我孙正良闹个自找没趣儿。这酒我喝得下去吗?”
孙正良这一番话让熊岳无法应对。如果从良心上讲,孙正良是对的,他能够瞒过所有的人,但他瞒不过孙正良,孙中良现在明显处于弱势,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心里既憋屈又窝火,对钱培英也有明显的不满,钱培英请客他不去,也完全可以理解。
熊岳同情的说:“正良兄,我跟你说过对不起,我想对你表示一番,可你不给我这个面子,这让我无言以对。我到这里是你引荐的,这一点都不假,我跟谁都要承认你是我的恩人。我的到来让你处处心情不顺,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是这样,我,我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孙正良脱去身上沾着血的衣裳,换上了制服,对熊岳冷声的说:“就怕你现在不想离去。你在这里陪一会儿我们这位发小吧,我走了。”
孙正良走了,熊岳留在这里,他也想走,但他要真心不想离开被打得气若游丝的乔凤凯,但他又不能跟乔凤凯说什么,表示一下安慰,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痛苦。过去的发小儿,现在都成为一种敌对的关系,也许他永远不会跟乔凤凯说出自己内心的秘密,不管乔凤是活着还是死掉,他的内心都会永远愧疚于他,当初他举枪杀了闻一,让乔凤凯对他痛恨已及,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解释的清楚这件事儿了。
回到钱培英的办公室,熊岳说:“正良现在离不开,今天加把劲,很可能撬开乔凤凯的嘴巴,这些学生运动背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谁,始终都是正良关注的。”
钱培英满意的说:“好。正良这个年轻人真是个干才,有的时候有些意气用事,毕竟是年轻人,我们都要理解。我们几个到大世界酒店好好的喝一顿,我们也放松放松。”
钱培英的情绪十分高涨,熊岳感到钱培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虽然过去对自己的态度始终不错,但他知道那是因为利益的关系,但今天钱培英的情绪好却是发自内心的。熊岳并不指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瞒过钱培英这个老奸巨猾的特工,但他这么做,能让钱培英有如此的好心情,他也觉得十分放松,几个人来到大世界酒家。
钱培英招呼着说:“哎呀,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抗战胜利,我们本来应该好好的消停几年,可是南京那边不让我们消停,仗打起来不说,还要清剿江南内部各个县市,各个行业部门的地下组织和地下党员,这些不说,杭州周围这几个大山里的土匪,也时常犯上作乱,就连我们大家都熟悉的蔡老板都被他们杀了,好在案子已经破了,可以向南京和省里交代了。几位这几天很辛苦,作为杭州站的站长,我个人请你们喝点酒,放松一下。”
葛均义脸上浮出了一层假笑,看了看熊岳,对钱培英说:“这些日子我这个特勤处处长,还真没做什么,我手下的近百个人撒了出去,可是一无所获,我这个处长当的好没面子,还是年轻人有为呀,熊处长到保密局来的不长,做的几件都是大事,虽然现在是联络处的处长,但是对蔡老板这个案子有非常敏感的觉察,我这个特勤处的处长,感到汗颜呢。”
胡处长说:“我从开始就觉得如此残忍的杀害一个当地的大户人家,绝不是仇家干的,一定是江洋大盗,怎么样,现在结果出来了吧?葛处长,我们都是过去的人了,老军统的时候,我们还真做过一些事,可到了保密局时代,我们的脑子有些跟不上,那个时候我们的对象不一样。”
葛均义对胡处长说的话明显表示不满。从年纪上来讲,胡处长已经是要下去的人,而自己还不到50岁,正是干事的时候,胡处长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这显然说他葛均义也是没用的,这让他心里听得十分不痛快,就说:“老胡啊,自从撤销军统成立保密局,你就没在站里上班,站里的情况你也不熟悉,有些事情你也可以不操心了,你的下面有一个能干的孙正良,,可是我不行啊。我这个年纪说上不上下不下的,还是尽量为我们的钱站长多操点心吧。这次杀害蔡老板的案子时间太紧,如果再给我个几天时间,我觉得……说这些都是题外话,没意思,不说了,不说了。”
葛均义说完,就用一种特殊的眼光看了看熊岳,熊岳十分不喜欢葛均义的这种目光,这样目光让人看着心里十分不痛快,但这目光里又隐含着一种特别的东西,那就是说,葛均义的心里说不上埋藏着什么阴险的想法。这样,熊月突然想到他从办公室的窗口看到葛俊逸和孙中良密谋什么的情景,这两个人沆瀣一气,对蔡老板案子的结果表示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就不再吭声,但心里的结却从来没有放下,而这个结就是直接冲自己来的。
钱培英自然听出葛均义的话里有话,但有自己坐阵,手下这几个人他倒是不当回事儿,只要他坐在这里,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的,一个是自己不出事,一个是多多得到些利益,他就烧高香了。
钱培英摆了摆手说:“对对,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大家喝什么?喝花雕还是喝女儿红?熊处长,你说喝什么?当然,你们熊家什么好酒都有的,你又在外面喝过洋酒。”
熊岳说:“我喝什么都行,问问葛处长和胡处长。”
钱培英也不再征求胡处长和葛均义的意见说:“那就喝花雕,对了,咱叫个唱评弹的来给我们弹两曲儿,好久没有这个雅兴了吧。我知道,葛处长还是很喜欢听这种江南小调儿的。”
葛均义一怔,马上说:“不喜欢,不喜欢,我们虽然谈不上戎马倥偬,但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人,哪里有这个心情。”
熊岳发现钱培英淡淡的一笑,没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葛均义内心有鬼,葛均义勾上许家珍的小妾月娥就是唱评弹出身,只是不知道钱培英这个时候冒出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也有所指。
唱评弹的女孩跟月娥的长相差了一大截,谈的也不会比月娥更好,几个人似乎兴致都不高了。胡处长喝了几杯先行告辞,葛均义陪到了最后,没有跟钱培英和熊岳一起走,最后只剩下钱培英和熊岳两个人。
钱飞英对熊岳说:“我们换个地方喝杯茶吧,你留到最后是对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熊岳说:“钱站长,我也正想跟你说说蔡家那个大宅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