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均义的讲话停了下来,把时间让给他,让他说几句话,这是必然的程序。
熊岳扫了一眼这间大办公室里的所有的人,这里总有三四十名特勤警察,就凭着这个身份,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也许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无数个红党人员,甚至是无辜分子,死在他们的手下。
忽然,一个面露凶光,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善茬子的人走到前来,看着熊岳说:“听说你是熊家的公子,又是从日本回来的牙科医生,虽然不敢说你是个纨绔子弟,但你这么一个大家的公子到特勤处当科长,说好了呢,是有点大材小用,耽误了你的美好前程,说不好呢,你放过枪吗?你杀过人吗?看到枪林弹雨,你能不能抱头鼠窜,先跑掉了呢?这里可不是品酒饮茶,搂着女人跳舞的地方,你们这些大家公子干这样的事儿,那是个个在行,但是要想开枪抓红党,除匪患,我真怀疑你能不能下得去手。”
眼前这个人就是葛均义的小舅子杨大光,在一科三四十人中,他是不是头的头儿,一是因为他到这里入职的时间最长,又有他姐夫葛均义罩着,另一个他这个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关键的时候上得去。
熊岳看得出来,这是向自己挑战了,向自己挑战的原因,就是自己这个在大家认为是读书的人,干了这些草莽之辈干的事。
熊岳对杨大光摆了摆手说:“你说的这句话,我找个时间个别回答你,现在我要说的是,我初来乍到,还望所有的人精诚团结,在这除匪患迎和平的伟大时代,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出样子。当然,我是新到这里的头,大家都可以看着我。今天我们特勤一科要配合行动处杀一批**分子。前方取得了胜利,我们在后方,也要对那些隐藏的**分子展开收网之势,提前庆祝我们杭州城进入没有匪患的社会。
“我顺便对大家说一句,我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大家了解我们熊家,我们家的家丁,手上都是有枪的,男孩子都是喜欢枪的,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虽然不能说百步穿杨,但也可以说指哪打哪。这位弟兄如果想试探一下我的枪法,我现在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显摆一下,我手头现在没枪,这位兄弟可否把枪让我用一下?”
杨大光站在那里没动,也就在眨眼之间,熊岳从杨大光的腰间抽出了他的佩枪,在棚顶上啪啪啪开了三枪,三发子弹打出一个距离均等三角形,接着把枪重新塞进杨大光的枪套里,说:“不是我跟着大家吹牛逼,我摸枪的时候,大家还没有见到枪是什么样呢。我过去开枪打的都是死靶子,如果打人,我会有更好的感觉。”
大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杨大光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唇,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一个长得十分美丽的女特工走到熊岳面前,不无佩服的说:“看来从小摸枪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刚到特勤一科的时候连枪都不会放。有着这样身份的人当我们的头儿,我服了。”
接着就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熊岳说:“当然,论资历,我跟在场所有的人都是没法比,只要大家精诚团结,捧我的场,我熊某人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的。”
一个大家公子给他们当头,总要比搜刮他们有限资源的头目更让大部分人欢迎,熊岳长的气宇轩扬,绝不是那种猥琐之人。在这里干的人,虽然各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毕竟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有个有钱的上司对他们毕竟没有坏处。刚开始有些小小的敌意,经过一番话和射出的三发子弹,让大多数人心头对这个新科长的敌意,得到了很大缓解。
穿上了黑制警服,挎上枪,熊岳觉得自己真有点人模狗样的,自己这个样子够滑稽的。暂时他还没有分配任务的资格,葛均义让他带着十几个弟兄配合行动处到余杭的监狱对十几个犯人行刑,孙大光带领二十几个弟兄奔赴市区的三个据点,实施跟踪和抓人行动。
特勤处和行动处有一些任务是交叉重叠的,有时一起出动,有时有自己的任务,今天葛均义让熊岳带着一部分人马,配合行动处去监狱执行行刑,就是要看看这个一上任就当上副科长的人,到底是不是干这个的料。
两辆卡车呼呼啦啦的就向郊外开去,尘土飞扬,熊岳并没有什么例外,同样坐在卡车上,孙正良却坐在他那辆黑色的轿车里,从他们这辆卡车旁边驶过。如果不是为了讨好康复馆,他真的应该在崔专员身边谋一个职务,但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必须射向固定的靶子了。
今天的行动是处决十三名所谓的犯人,据说都是活跃在江南一带的红党分子,有的甚至是隐藏在党国重要部门的谍战人员。孙正良他们先到,已经把这些挨枪子儿的人员押解到现场,就等着熊岳他们到来才正式执行枪决。
熊岳跳下车,一眼就发现那些被押在大墙下面的即将被枪决的人,个个浑身发抖,唯独有一个人挺立在那里,挺立着的人就是闻一。
熊岳断定,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大部分绝不是红党人员,很可能是为了凑数,也有可能是些小偷小摸的流氓无赖,被当作红党人员一起枪决,以显示警察署的功绩。
不管是四一二大屠杀,还是顾顺章叛变之后,对上海红色组织的大规模清洗,有很多人只是同情红色政权,或者是跟红色政权毫无关系的,但被无辜枪杀,只能说党国的残忍,也给整个社会造成了白色恐怖的态势,但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熊岳让十几个弟兄列队站在那里,缓缓走到孙正良的面前说:“抓到这些红党分子,一定是费了我们很大的精力吧。每个人的头上打上三枪,他们立刻毙命,这样是不是有些便宜他们呢?”
孙正良说:“都把他们的骨头榨干,再也没有什么油水了。我的老同学,听说你显示了你的枪法,回来之后,再也没有机会打猎吧,你从小就喜欢打枪,今天这几个活靶子交给你喽。对了,前面那个扬着头的人就是闻一,你不会没看出来吧?那曾经是你敬佩的人,在你要把他枪决之前,你不跟他说上几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