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刚进办公室,于涤非就走过来说:“熊科长,处座让你去一趟。”
熊岳看到于涤非向自己飘过来的神秘眼神,就知道葛均义让他过去绝不是好事。
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就来到葛均义办公室的门口。葛均义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钱站长,我们一举捣毁了在杭州的红党地下印刷厂,一共抓获十一个红党分子,当然,我们还没有审讯,我们通过这十一个红党分子,会捣毁大半个杭州红党的地下组织。好,今天我们就审。嗯,我及时向你汇报。好的。”
葛均义打完的电话,捋捋头发,转过身,刚好看到站在门前的熊岳,熊岳来了个立正说:“葛处长,您找我。”
葛均义微笑着摆摆手,让熊岳进来,说:“钱站长刚才打电话来询问你的情况,我说你干的不错,你以个人的名义为立功的人员发了奖,还请这些人大吃一顿,你也是为了工作,当然,你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的,这表示你热衷于党国事业,积极配合你手下的人工作,你这么做很好。”
熊岳说:“葛处长,作为新任特勤一科科长,我没能跟弟兄们一起做什么,为大家表示表示,也是我应该做的。”
葛均义在国防部干部特训班第三期毕业后,在上海军统局得到锻炼,戴老板到上海巡视时,葛均义始终作为安全保卫人员跟随身边,后来就被派到杭州站担任特勤处处长一职,如果还是戴老板当家,就跟钱培英一样,还会得到进一步的升迁,但戴老板死于非命,他觉得他的升迁就受到了阻滞。
在过去军统,现在保密局这个庞大的组织中,杭州站并不是特别受重视的,不管是大上海,还是西边的大武汉,地位都要比杭州站高一些,如果加上保密局南京总部,和过去最为重庆的军统总部,杭州始终都处在很是尴尬的地步。
葛均义是聪明的,他聪明之处在于,他不会跟他的上司钱培英对抗,尽管钱培英给他安排了这个他十分不看好,甚至跟特工毫无关系的熊岳来担任他手下的科长,心里却对熊岳这个突然来到他身边的人十分的讨厌。
讨厌的原因有两个,一科科长的位置本来是给杨大光留着的,突然杀出个熊岳,让他一阵发愣,另一个原因,他分明看出,熊岳的地位是靠熊家巨大的财富卖下来的,他是个苦出身的孩子,就对这些有钱人家出身的孩子有着本能的反感,这些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奋斗十年得到的一切,这对他这个苦出身的孩子实在是不公平。
有钱就是好,他本以为熊岳的工作很难干,这是他希望的,但是这个熊家的大公子只是小小的略施恩惠,就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做了多年特工的人,表面上的文章都会做,葛均义自然也是这样,说:“那个老童家里很困难,你能帮助这个人,说明你很有仁爱之心,不错。”
熊岳说:“处长,这不算什么。”
葛均义说:“这对你开始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吃了人嘴短,拿了人手短,你这小小的举动,收到的可是很好的效果啊。”
熊岳看到葛均义的脸上虽然笑容可鞠,但也看出此人的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
熊岳说:“葛处长,作为新上任的科长,没能和弟兄们出生入死,我很是愧疚。”
葛均义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你的表现也不错,我也对钱站长说了你的表现不错。我让你来的目的是,有一个顽固分子我把他交给你,这个人是地下印刷厂的负责人,是个被红党熏陶已久的人,在整个江南一带,这个红党控制的最大的印刷厂,很多红党的重要文件,重要宣传品都是出在这里,撬开他的嘴,也让你见识一下保密局杭州站对付这些红党都有什么样的招术。”
熊岳本以为葛均义让他到这里,是指责他擅自抓了蔡胖子,结果是让他审讯这个地下印刷厂的负责人。
熊岳忽然觉得葛均义足够阴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对他的考验吗?
对被抓来的红党地下组织成员审讯上刑,这对保密局的人员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但葛均义居然宣布把这个重大案件的负责人的审讯交给自己,熊岳的心里就产生一股深深的怀疑,葛均义对自己这样的考验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他怀疑着自己的身份吗?
潜伏回杭州,肩负神圣的使命,应该说除了李老板和那个死去的不知名的陪同的人,他相信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也许葛均义是让他来啃这个硬骨头。熊岳马上说:“好的葛处长,这也是对我的一个锻炼,说出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担任这个科长,真是雀占鸠巢。”
葛均义看了熊岳一眼,口气突然变了,说:“到特勤一科当科长,绝不是拿你们家的钱讨好大家这么简单的事,抓住隐藏在江南一带的红党分子,撬开他们的嘴,捣毁江南一带的红党网络,这才是作为保密局的一个科长应该做的事。所以,这个地下印刷厂的负责人我就交给你,具体的事情,你去找杨大光,这些事情毕竟都是他办的。还有,据说这个人跟你是认识的,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得到新的消息,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熊岳又是一愣,是自己认识的?他是谁呢?把认识的人推给自己,这够阴险。
他突然想到了孙正良,在这里只有孙正良对自己是了如指掌的,自己被孙正良逼的枪杀了闻一,现在孙正良又搞什么名堂?
熊岳说:“好的,葛处长,我一定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
葛均义挥手说:“你是钱站长破格提拔的,你可要为钱站长争口气,不要让钱站长在你这里丢了面子。你去吧。”
熊岳走出葛均义的办公室,他的心里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葛均义说这个人跟他是认识的,而且还是地下印刷厂的负责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红党分子,他是谁?他回到杭州后,没有跟任何一个地下组织的人接触,根本就没有他所认识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葛均义或者杨大光,要试探他什么吗?
回到科里,杨大光没在,于涤非说:“熊科长,杨组长去刑讯室了,他让你回来之后到,到刑讯室去找他。用不用我陪着你去一趟?”
熊岳说:“当然需要,这里的所有地方我都没有去过,你带我去各处走一走。”
走出办公区,后面有一个大铁门,通过铁门,就是一个壁垒森严之处,这里戒备森严,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威严的站立在那里,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保密局的前身是军统组织,谁都知道,这里制造出多少令人发指的事情,大量的红党地下组织被他们破获,红党人员以及进步人士被他们暗杀。熊岳居然选择在这里工作,这将是对自己的一个巨大考验。如果让他审讯的真的是红党分子,而且还是他所认识的人,他能不能下得去手。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其中还夹杂着皮鞭啪啪抽在人身上的声音,但熊岳的脸上依然,还是平静。
于涤非的眼睛盯在熊岳的脸上,不阴不阳地说:“你来到这里有没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你以为你到保密局担任科长的职务就很有地位?”
熊岳摇摇头说:“我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地位,但我现在真的有点毛骨悚然。保密局虽然不是过去的军统,但依然还是军统的底子,靠什么吃饭的,我也不是不知道。既然一脚踏在这里,我也没想缩回去。”
于涤非不无关切的问:“如果让你用皮鞭和烧红的烙铁,对付一个你自己认识的人,甚至是你的好朋友,你能够下得去手吗?如果你下不去手,我想你还是及早离开这里,不然有人就要在你身上做文章了。”
熊岳小声说:“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内部消息?葛处长让我审讯这个地下印刷厂的负责人,而且还说是我认识的人他是谁。我刚回到杭州,我也不认识任何一个红党地下人员。”
于涤非说:“恕我不能奉告,但我可以提醒你,你现在不认识,不见得你过去不认识。我们走进这里,杨大光在这里等着你,这里是一幕血淋淋的场面,你可要经受得住考验呢。说话声音不能抖,两腿不能颤,要当作没事儿似的。”
于涤非对自己的提示是对自己的示好,这个女子的眼神也显示出几分的真诚,熊岳小声说:“于小姐,谢谢你。”
于涤非叹息一声说:“你这个熊家大公子,真的不该到这样的地方来,你以为保密局是游乐场,那么好玩吗?弄不好就把自己玩死在这里。你呀。”说着轻轻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