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七年中,任笑笑对叶春闲的印象,一直觉着叶春闲是个清清淡淡的女孩儿,和姐姐的性子很像。就因为叶春闲太像姐姐了,所以任笑笑一边看她不顺眼,一边又是有恃无恐。
因为她太了解姐姐的性情了。
姐姐便是这样!无论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你就算把她惹恼了,惹急了,顾念着亲情,也不会吱声,不会反驳。
再惹恼了,便看着你。
那一双眼,睿智的很。
戳着你心口的软肋,什么都知道,她等你自己忏悔。任笑笑在几十年的姐妹生涯中,没学会忏悔,却练出了子弹穿不透的脸皮。
叶春闲不像姐姐了!
她怎么能不像姐姐?
这等于是,你忽然欺负的软柿子,忽然中间长出了石头,虽然这石头还很小,不明显,可你咬上去,却忽然有一点儿硌着嘴了。
任笑笑心中忽然恐慌起来,下意识就呵她:“在外面几年心都野了,这是什么规矩!”
叶春闲看她一眼,笑:“阿姨,我只是问,我做了什么事,这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她从来是叫任笑笑叫“小姨”。
今天,却生分的只喊“阿姨”。
一字之差。
足见态度。
任笑笑又是一噎。
见妈妈在那儿只发呆,不说话,叶泉不满意了,当即笑道:“姐,你怀孕了吧,我要做小姨了吧。”
“嗯。”
叶泉问的随意,叶春闲答的更是随意。
她不瞒。
叶泉撇撇嘴,本来觉着叶春闲最好是否认,否认了,又可以闹一场好戏,谁知道叶春闲倒还真不介意肚子里这个宝宝。
叶泉嘴角翘起恶意的笑容:“姐,什么时候怀的啊?”
“有四个月了。”
“四个月?居然都四个月了!”叶翼的火气又上来了。
“翼哥,消气,消气!”
“我消气?我怎么消气。在国内,她小小年纪,就没个好样儿。我想着,送出去好点。送出去,结果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妈妈任欢也不是勾三搭四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女儿!”
桌子继续被拍的“啪啪啪”。
叶翼说着说着,剧烈的咳了起来。
他不说妈妈还好,一说,小叶忍不住抬起头,淡淡道:“爸,你在气些什么?是气自己娶了妈妈,生了我,还是气什么?”
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倔气。
那么多年了。
从上一世,到重生后的现在。
小叶以为自己不会怨了。
可今天。
她才发现错了,她依然会怨,为妈妈而不值得。
当叶翼说到妈妈的时候,小叶心口狠狠的一抽。
“你!”
这话说的,叶翼一口气没上来,狠狠的瞪着她:“不孝女!”
“好。那不提您和妈妈的旧事。爸,二十岁,是法定结婚年龄,我到了年龄,结婚生子,有什么不对?”
“你看看你这个岁数,谁不是还在学校念书!”
“我也想念书,可是即便我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就算交的起学费,却依然很难养活自己……”
“胡说!我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学费、生活费!”
叶翼大怒。
这话一出来,任笑笑的面色忽然大变,连忙打岔道:“好了好了,都已经怀了,咱们老叶家要添丁了,翼哥你就别生气了。”
叶泉的脸色也白了下。
她慌忙上前,一边心虚的帮爸爸拍了几下背,一边拉着爸爸往卧房里面走:“爸,您甭生气。姐姐在国内没吃过苦,花钱大了些,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偷换概念的事儿,叶泉真敢说!
小叶就站在这儿,两只耳朵不聋,要听不出言外之意,让叶泉平白污蔑自己,她真是白长一张口。
眼见着叶翼被那对母女扶着,警卫员跑来“送客”。
叶春闲眼前一个恍惚——
竟又好像是看见了自己重生前,被老父追着谩骂的场景。
上一世,她没抓住重点。
总觉着要给那对母女留些面子,总觉得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总觉得……小姨是急着用钱,才会吞了自己的学费。
她以为,坦荡光明便能获得亲情——
她不愿当面让小姨下不了台,于是想等任笑笑自己来解释清楚。
结果这么一等,人就被警卫员“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吞她学费,害她失贞,推她入狱,这原本就是任笑笑瞒着父亲暗地里做的阴毒事。
——任笑笑怎么可能解释?!
——任笑笑藏犹不及,恨不得她永远在地狱里徘徊至死。
深吸一口气,猛然斩断前世那些不甘和懊恼。
小叶赫然张开晶透冷漠的眼眸。
这回。
她没半点犹豫。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急不缓,淡道:“我十四岁出国,在国外孤身一人生活了六年。
国内对我生活费、学费的供应,是在高三毕业那年断掉的。
从那时起,我便因付不起房租,不得不搬到了贫民窟。
那年,一个没钱没势的女孩,连温饱都无法继续,却可笑的收到康奈尔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女孩儿说的很平静。
三言两语,却将在美国惊心动魄的艰难,轻描淡写的掷在了老父的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