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好美
皇甫睿听闻雪芳要找的那个铁匠,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里,随后惊疑着跑回来,大家睁大了眼,雪芳待在椅子上问:“你的那柄剑呢?”
皇甫睿摊摊手,忧烦溢满脸孔:“谁偷了我的剑!”
雪芳怔怔然扫一眼白世贤和司徒翼,崔府遭小偷了?
皇甫睿看向白世贤,白世贤怔了一下,替自己辩白:“不是我啊!
虽然我没有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偷了剑也应该带在身上的。”
他孑然一身,没有一件武器,以往威风凛凛的甲胄也没了。
他挨次看过去,是司徒翼,显而易见,他也空空无一物。
他转脸看向自己的一侧,再转向整间屋子,有王嬷嬷是桂妈,以及三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
他一个立怔,仿佛发现一件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极具严重性,他低沉说道:“我去去就来!”
抽身急走了出去。
朗月在房里审度着皇甫睿的剑,赞道,的确是把好剑!
镂刻鲤鱼跳龙门的纯钢剑柄,铁铮铮灿丽生辉。
司徒翼寻进来,不由分说,一把夺过宝剑,朗月惊怒的瞪着他:“淫贼,还我宝剑!”
司徒翼岂肯给她,抓住她的手臂:“谁是淫贼?
我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居然被一个女人淫了!”
朗月气矮半分:“你!”
司徒翼言归正传:“我警告你,敢动雪芳一根毫毛,休怪我抖露给他,我们的秘密!”
秘密?
还能算得上秘密么?
当初太妃就为这个让皇甫睿休了她,以后乱了几天,这事就不了了之,可太妃临走前,与皇甫睿单独说了些什么。
那以后,皇甫睿对她更冷淡了,很明显想把她推开。
但看在他出手相救的份儿上,情愿守活寡。
“别以为他会放过你。”
朗月镇定,靠近他的耳边,妩媚沉吟。
司徒翼不假思索:“大不了一死!”
食指指着她,多少带着威吓,“我唯一感到遗憾的地方,就是王爷是我的朋友。
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虽然不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你行为不检的一份子,脱不了干系!”
他深深吸口气,转身欲走。
洒脱,英俊迷人,朗月受到吸引,但及时静气敛神,不禁赶上两步,俏声问:“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杀你么?”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是他唯一冷酷的答案。
某种程度来讲,司徒翼是个枯燥的人,欲望非常欠缺,不够丰满。
可恶,居然有点像皇甫睿。
“今天晚上子时,你若有心,就赴我之约,若无心,就告诉皇甫睿我对崔雪芳的意图!”
那妇人倒也干脆,有把握一定能抓住他的心似的,仍旧回到床边,拿起常日里做的针线。
司徒翼望望手里的剑,闭目深呼吸,想在牢里那段时间,梦中却是有过她的倩影,极力挥开,不去想,总不成。
最近淡了些,她又来了,而且敞开门叫他入港。
人性的考验,理智的考验!
皇甫睿接过剑,司徒翼欲解释在哪里找到的,但他没有问,直接拿过去劈砍脚链。
剑刃与铁链交锋,擦出火花!
终于一声巨大的轰鸣,铁链断作两截,剑也钝了刃,可脚腕仍在束缚之中,磨破了皮。
皇甫睿一鼓作气又劈了十几下,最后剑崩出去,只有一截断剑握于手中。
好在脚环也随之断裂,雪芳吓得心魂紧竖,嗟叹皇甫睿剑法一流,不然脚早没了。
皇甫砚的钥匙,想必这辈子都排不上用场了。
皇甫睿精力耗损巨大,喷出一口血,白世贤和司徒翼急忙搀扶住,雪芳审度一下说:“刚才,他用了超出人力极限,有些血脉坏了,赶紧扶到床上去!”
皇甫睿有气无力的望着她,微微扬起嘴角:“现在,你再也不用受他的束缚了。”
用他的健康打开那把锁,他觉得很值。
雪芳急的流出泪,用手摸他唇上的鲜血,这是多么难得呀!
是活生生的人的血液,必也应有一个人给他医治。
各人心绪繁杂,宛如风吹乱的柳絮,纷纷扬扬飘向千万处。
皇甫睿攥住她伸过来的手,她手里有他给的绢子。
那抑制过千百次的感情,终于得到了一条捷径,把心血流过去。
雪芳抽脱他的手,粉面低垂,桃花两朵,乱纷纷心意无处安放。
那一瞬间,皇甫睿心如死灰。
苍白的嘴唇有些抖索,把脸面向暗处。
她按住他,温柔的说了声:“别动!”
端过汤药,一口口喂。
那样小心翼翼,那样抚爱如绵。
他浑身的血液都融化了似的。
且说司徒翼踌躇满志,进退两难,子时,只有皇甫睿那间房的烛火还亮着,他在朗月门外十几步远的地方来回踱步。
进去,不是他能做出的事。
不进去,恐怕会一直臆想下去,想象一个结局。
朗月周身漆黑,坐在窗前,泪冷月残。
他到底进去了,发誓不会跟她行苟且,只说几句话便了。
冷风穿过树丛,沙沙作响。
月光似乎移近了一点,她的面容斑斓可见。
“还记得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尽管司徒翼轻的若一粒微尘,她还是觉察到了,冷的侵肌蚀骨,“我说过,崔雪芳不死,便让你替她死。”
“可是你没有做到,可能你还有一点悲天悯人的心怀吧。”
司徒翼手拄着桌案,黯然说。
“我没有那么仁慈,”
朗月转过身,注视着黑暗中那道深黑色的影子,声音里充斥着某种女人特有的感情,“而是,给你机会,给我自己机会。”
“什么机会?”
司徒翼睿智的眼看向她在的那个位置。
她在逼近,凭感觉可以知道她在走近他。
“爱的机会。
当一段姻缘结成后,就会清楚的看见,曾经留下过许多机会。
没有机会,就不会幸福,一如我跟皇甫睿,是父母的决定,毁了我一生!”
她有些呜咽,暗中掉了一颗泪珠,他看见了。
原来她早就做好离开皇甫睿的准备了!
却是被动的,以为司徒翼永远不会获得自由,才那样大胆。
一天之中,她做了重大的改变。
都因司徒翼回来了,雪芳回来了,皇甫睿的心有了着落,自己的心,也应有个着落。
如果皇甫睿不放过他,她也不放过她。
都放过,便就扯平了。
门忽然禁闭,司徒翼一个寒战,反感的叫:“你想做什么!”
朗月被皇甫睿冷落太久,虽然也一直平平淡淡的,好像女人的欲望在她身上都废除了。
但既有机会,便忍不住。
一阵阵肉体的升华,躁动,司徒翼也忘情了。
窗外一轮残月悄锁帘拢,黑暗处,更黑……王嬷嬷与一个小丫头走进门帘,雪芳伏在床前昏昏欲睡,皇甫睿的手抚摸着她的柔发。
“王爷,感觉怎么样了?”
王嬷嬷轻声问候,拿过丫头手里的纸包,里头是一株雪莲。
皇甫睿多想继续这宁静的只有他二人的氛围,他抬起手,应道:“有阿芳的照顾,好多了。”
雪芳醒了,起身让王嬷嬷下坐,王嬷嬷捧着雪莲,说她们家乡盛产野生雪莲,有补血强化血管的作用,对于王爷这种症候,功效一流。
王嬷嬷为人粗莽,不识年轻人的细腻情思,打发雪芳去睡,自己看护皇甫睿。
皇甫睿哪好辜负她的盛情,雪芳也尤其累了,微笑走开。
夜色美好,她刚眯了一阵儿,不觉困,于房前台阶上赏月。
白世贤在此等候已久,从树后转出来,装作一直在赏月,看见这边有人,便过来了。
雪芳隐隐叹息,她心情不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何事长向别时圆,不应有恨……”
白世贤伸出紧握的手,讨她欢心:“这儿是个充满自由的地方,大夫,这儿适合研究花花草草,鸟鸟虫虫,怎倒感伤起来了?
这可一点不像我们那个乐观向上的好大夫了!”
雪芳看向他,那么一本正经的宫廷兵部侍郎,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莞尔:“白世贤,兵部侍郎?”
白世贤立即纠正:“很久以前,我就不是什么侍郎了。”
“我也不是大夫……”
她淡淡的说。
白世贤以为她不做皇妃了,仍然是大夫,一技之长不可抛。
“所有不开心的事,对对错错,都忘记吧!
既然快乐的事都不能让我们久久不忘,何况是不开心的?”
雪芳笑笑,白世贤好像真的不是那个白世贤了。
他伸开手指,无数亮晶晶的萤火虫飞出去,散布在夜空下,星星一般。
她吃惊的望着:“好美!”
白世贤说:“快乐的和不快乐的,都长着翅膀。”
“对,都飞走啦!
都飞走啦!”
她跑过去欢腾,翩翩起舞,裙袂飞扬。
世贤欣慰的笑。
一天一夜了,皇宫没有派兵追捕她。
街头巷尾,仍张贴着世贤和司徒翼的告示,理论起来比他们都罪不可赦的雪芳却没有任何人提起,难不成皇甫砚死了!
雪芳忽的生出这个念头,又立即打消:“不对不对,就算他不说,他们也一定会发现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