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所谓是非对错,只是我选择了这么做,会做到底——有思维的生物,大概都逃不掉固执己见这个通病。——吉田松阳
“坂田银时!!!”
走廊上传来急行的脚步声,下一秒,属于坂田银时居所的纸板门被拉得乒乓响,然而这毫不妨碍以一种诡异的侧卧姿势睡得冒泡的银发主人公。
事实上,在这种堪称噪音的一系列音效下,作为松阳流第一继承人的大弟子完全没有所谓武士的警觉心,大难临头还在打着香甜的鼾声。
鬼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么吵闹的情况下还能够八方不动地睡得死透。
啊,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很清楚是谁的缘故吧。不幸与银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沢田纲吉很淡定地继续擦拭着他不久前得到的松阳的授刀,有点不释手——讲道理,以他丰富的阅历一拿到手能感觉出来了,这把刀绝非凡铁!至于具体究竟是什么材料打制成的不清楚了,他倒是想过问千寻,可是不知为何,最近他很难看到千寻的人影。偶尔碰个头,说着别的事情不小心也会把这个疑问忘了,久了他也不在乎了。
反正是好东西他还很喜欢对了。
一片阴影笼罩住不知还在做什么美梦的坂田银时,一身规规矩矩和服的高杉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背对着他侧卧的银时,左手拳头揣得死紧,眼下也是黑影一片,整个人都被十字给淹了。
“你竟然连基础教程都不合格!这已经是三年的第三次了!你这个给松阳老师丢脸的混蛋天然卷啊啊啊啊——!!!!”
很好,看来银时终于迫疯了自家同门师弟。
听到耳边传来拳头与*接触的巨大声响,以及间断地呼痛与惨叫,沢田纲吉还有兴致把刀转了个角度,用光的折射来看看刀的锋利度。显然对于这两位师兄的同门相残,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桂小太郎才因着隔壁的声响太大匆匆赶来【。】,对着怒目而视滚成一团互相掐着对方要害处的两人乖宝宝状认真道,“身为武士,打架是不好的!”
“滚!”x
桂不敢置信地瞪向两个违背了武士道精神【并没有】还凶他的师兄,感觉自己简直受到了万斤的伤害。
沢田纲吉好歹才忍住没笑出声,手握成拳多少有些掩饰地放在嘴边干咳了声,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
比起他的含蓄,比桂还慢一步踏入房门的吉田松阳并没有掩饰地轻笑了几声,眉眼温温柔柔地,只是说出来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银时,为师觉得平时放任你上课睡觉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开始补课吧。”
他的目光扫过被‘补课’两个大字砸到地上的银时,恨铁不成钢的高杉晋助,连连点头的桂小太郎,最后定格在一脸‘别找我千万别找我’的沢田纲吉身上。
“身为同个师门,大家还是要一起努力才行啊。从今天开始,采取轮流制的方式给银时补课,怎么说都是我吉田松阳亲选的弟子,过些日子幕府的一些孩子入学,可不能让人看轻了去,是不是?”
说是如此,但吉田松阳的口气并没有太过在意和认真,反而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状态,几个平时各自状态不一样的孩子们互相看了一眼。
不提沢田纲吉这个假小孩,战乱区域总是催人早熟,高杉的背景是几人中最复杂的,从小被当做贵族第一继承人培养的他比起同龄的孩子心思更加弯了几弯。在几个弟子中,饶是松阳也不得不承认他完美地继承了自己的兵法与谋略,剑术天赋不如银时,便用才智来补。
比起他,坂田银时在剑道上的领悟如同鬼才一般,是松阳活到现在见到的独一无二也不为过。相比起两人,桂显得中规中矩,但吉田松阳看中的是他的‘稳’。
高杉在需要的时候能做到隐忍;银时则是完全不会多想也不会去忍耐的一个孩子;桂不同,他天生沉稳,这种泰山崩于眼前都能照常思考的能力,和高杉那种‘需要的话我可以忍耐’并不能混为一谈。
一个人无法面面俱到,所谓术有专攻,然而这三个人一起,是无敌的。他们仿若完美地结合了吉田松阳所拥有的一切特长,最终还会超越过他。
这是当初吉田松阳定下三人时的期待。
本来收下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的时候,吉田松阳有作为‘人类’这个身份,‘这辈子’这三个弟子作为传承,定下这样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还会遇到一个例外。
沢田纲吉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若要说,那是一种直觉,而这样的直觉,从他有意识开始伴随着他——让沢田纲吉达成所有的愿望,以后沢田纲吉也会让他达成所有的愿望——包括死亡。
不需要配合他已经收下的三个弟子,给予他一个特长的定位,沢田纲吉这个孩子,也许独自一人,以后都能够切实地杀死他这个不死之身也说不定。
这种感觉,与那种期待那三个弟子也许未来有一天能成长到能够杀死他的存在都来得要肯定和强烈。
不说这些,吉田松阳在走回自己房间的走廊处停下了脚步。
在这三个月中,其实比起以前,他处理事情的速度要慢上很多,效率也低了不少。恐怕这让那些总是等着他消息,想要把功劳占为己有的幕府一些*的官员着急了起来,甚至会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其实真实的原因依然是松阳的感觉——时不时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做的事情。
每当有这样感觉的时候,松阳总会状似自然地遮掩一下,以及停下正在写的信件、或者做的一些准备。
这点来说,不得不说吉田松阳也是直觉强大到可怕的男人,比沢田纲吉这个天生有超直感的人还甚。
这样的感慨自是来自千寻,她还没见过吉田松阳这么难缠的人物。本以为他人看不到的身姿是优势,却发现在吉田松阳这边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而吉田松阳越谨慎,千寻越是想要找出这个男人的秘密。毕竟牵扯到失落的神格,千寻自然会慎之又慎。
而现在,那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从带回沢田纲吉开始会这样,那么真的是如坂田银时说的,和沢田纲吉一起来的,不止一个‘人’吗。
吉田松阳轻轻地笑了,似是在回味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瑟瑟发抖难得的萌态。
也许他还真的无意猜对了呢。
“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累吗?若是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和区区不才商量一下,或者我还是会愿意解惑,让阁下安心轮回的。”
吉田松阳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惧怕鬼怪的。至于信不信,反而无关紧要。
对于未知,他也不会轻易否认,毕竟他自己属于那种‘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之一’啊。
千寻那样站在吉田松阳的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显现身姿。
兵不厌诈,即便千寻心中八分信了吉田松阳是知道她的存在——数月她都没有什么收获,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还是不至于因为对方一句话主动暴露自己。
然而下一秒,明明是应该对方看不到的存在,尖锐的刀尖却是准确地抵在了千寻的脖颈处。
千寻的神色是冷漠的、不动摇的。
她抬眼看向不知何时转身拔刀一气呵成的男子,对方的眼睛是闭着的。
显然他也知道,既然看不到,睁开眼是没有意义的,不如靠着直觉挥出了这一刀。
真是厉害。
该说,不愧是神格的持有者吗?
没有直面杀气,但当吉田松阳卸下了温柔的假面时,周身散发四溢的气息丝丝弥漫,森罗万物都仿佛被他震慑,无风、无声。
最终,吉田松阳收刀回鞘,再度睁开了那双仿若天空般包容的蓝眸,四周的空气也缓缓回暖,“期待与阁下的见面。”
他的口气自信而妥定。
当然,他是有这个资本的。
因为千寻觉得也许是应该好好拜访一下。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有魅力了,真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人,竟然不是一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甚至连一代的气运之子都不是。
哪怕是当年千寻所经历的已经长大成人,成功担当起彭格列的沢田纲吉,亦或者如今曾经是一国君王的沢田纲吉,也许都会被这个男人比下去。
另一边,沢田纲吉特别心平气和地泡完了整套程序的茶,并且在高杉晋助咆哮着,‘你平时跟着松阳老师都是在用后脑勺读书的吗!为什么这么基础的汉字都不认识啊!’的时候,还能和桂小太郎面对面坐着去做品茶这么神奇的事情。
余光看到这两个一个事不关己一个完全不在状态的家伙,高杉晋助完全毛了,“你们两个不来管管吗!”
“放弃吧,高杉。”
非常清楚并且很轻易接受坂田银时只有刀术上有才能的沢田纲吉特别好心地劝几人中责任心最强、什么事都想尽善尽美的好孩子高杉。
“你也不是不知道银时看到文字三秒能昏睡,兵书什么的都是他睡不着的时候用来当催眠读物的,现在那些书估计还在他床脚垫着。还不如把他放走多练几个时辰的剑术。”
“……是啊,高杉!”
对于友人,银时从来不会认真的和对方掐起来。食尸鬼的本能,一旦露出獠牙,那可是只会杀人、不会伤人的状态。在更多的时候,明明最强大的银时,反而是最会示弱的那个。
这会儿,他同样在高杉的手下苦苦挣扎。
“那种天文一样的东西谁要看啊,有这时间还不如挥刀两百下打下扎实的基础呢。高杉你的臂力太弱了,快去练习吧,别管银桑我了!”
“不行,我不能让他给老师丢脸!”高杉晋助斩钉截铁,“你也说两句话啊,桂!”
“啊……这个茶真好喝!”桂放下茶杯,眼神闪闪发亮。
高杉晋助:“……”
好气哦,好想把两个人一起打一顿。
沢田纲吉眼看着这事儿要没完,作为老幺,反而升起了一股操心的沧桑感般叹了口气,敲了敲桌子,“与其和银时纠缠这种长期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不如说说幕府那边的问题吧。”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胡闹,一起看向了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