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太多的未知,多如繁星。
未知便意味着神秘,意味着禁忌。
……
天之北,苍茫冰原,落日染血。一条长长的蓝色大河就在冰原的尽头,河的对岸,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之中。雾气弥漫,遮掩了半条河,纵然站在冰原的岸边,看到的也只是河的一角。雾气罩河,河宽几许,无人可知。
一艘小小的木船慢慢从雾气中晃晃悠悠荡了出来,向着岸边,缓缓靠近。
船上,一个少年站在船头,双手负在背后,目注前方的冰原。除了这少年,船上再无一人,而船,却稳稳穿越了这蓝色长河。
船至岸边,停下。船上的少年,没有下船,依旧站在船头,似在等待何人。
空旷的冰原上,远远走来一行人,锦袍,光头。
这一行人,人数不多,计有七人,并排而行,不分先后,步伐一般无二。待到近前,却是七个面若枯槁的老人,全都面色肃穆,闭口不语。
天气很冷,非常冷。这广袤冰原之上,一片雪白,看不到任何活物。
然而,不论是船上的少年,还是这七个老人,都是穿着单衣。似乎,这寒冷,对他们,并不存在。又仿佛,这不是冰原之上,而是春天的原野。
七个老人行到岸边,面对船上少年,止住脚步,匍匐在地,虔诚如叩神。
船上少年依旧是目光望向冰原,似乎要看到冰原的尽头,又似乎,在他的眼中,并无这七个跪倒在冰雪中的老人。
良久,少年轻声开口,道:“登闻鼓响了吗?”
“登闻鼓未响。”
回应少年话语的是七个老人中居于中间的。素白锦袍,胸口一枚小小的绣纹,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看不真切。
“大人说,时间就要到了,你们且做准备。”
“遵道旨。”七个老人同时面向船上少年一拜,神情更加虔诚。
船上少年不再说话,而那船却是渐渐离了岸,笔直退回去,退入雾中,消失。河面上淡淡的波纹很快被蓝色大河的水流抚平,没有丝毫的痕迹留下。
“这会是最后一个么?”
一个老人忽然开口,他是七人中最早抬起头颅的人。同为锦袍、光头的形象,但这开口的老人,身上的锦袍十分破旧,仿佛穿了许多年,不曾洗过,不曾换过,一如乞丐。
“应该,是吧!”
另一个老人不确定的回答,因为不知,所以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所以恐惧。此刻,这说话的老人,脸上便有一丝恐惧,甚至,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或许,这老人是因为寒冷,当然,只是或许。
“千年来,我们找到了八个人。九为圆满,这一个,应该就是最后一个。”
又有一个老人开口,似乎很肯定。
“我也觉得,这就是最后一个。千年来,大人第二次传讯。若不是要到了结束的时候,传音大人怎会见我们?”
第四个老人也开口,同样很肯定。
“不管是不是最后一个,我们,该回了!”
第一个开口的老人再度开口,首先起身,转身向来路而去。这老人的身影方动,却是翩如惊鸿,瞬息间已然杳无踪迹。
依旧跪在地上的六个老人慢慢起身,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围成了一圈,彼此对视,目光闪烁间,似在交流着什么。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老人离去。
最终,在这冰原的尽头,那未知的大河岸边,只有那胸前有着绣纹的老人还在站着。他看着冰原之中,已然身影模糊的那些同伴的背影,开口:“鼠目。”
又回头看看被雾气笼罩的大河和对岸,嘴角扬起,同样嗤笑:“寸光。”
“不足与谋。”
鼠目寸光,不足与谋。
说完这句话,这老人的身影一飞冲天,胸前的绣纹仿佛活了过来。在老人的脚下,有着淡淡的虚影,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直射东方。
……
大汉昭烈帝宣化四年,道门信使传音从彼岸行出,见道门七宗的宗主,谈话间,似言大难将至。
传闻不知从何而来,那场谈话的内容却又真实的传遍了天下。
世间有强者,名道者,引天地之力为己所用,行踪杳然,神秘莫测。然则,传闻四起时,世间忽然多了许多道者,行走天下,似在寻人,又似在寻物。
道者群现,惊扰世俗。寻常时候,凡夫俗子,只关心老婆孩子热炕头。然而,当这传闻传遍天下,道者时现,便是凡夫俗子也都惴惴不安。
“登闻鼓响了吗?”
登闻鼓,大汉帝国人尽皆知的存在,利于皇宫之外,登闻台上。非国家兴旺之大事,登闻鼓不得响。大汉立国三百年,登闻鼓被敲响的次数,只手可数。
……
时间慢慢晃过去,登闻台上的登闻鼓一直没有响起。
一晃十年过去,龙州大地也是一度风调雨顺,百姓康乐。
渐渐的,人们已经忘记了道门七宗内流出的传闻。
只是,这世间的事,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十年,对凡夫俗子而言,很长,但是,对那些已然脱俗的道者而言,十年很短,甚至,不过长睡一场。
……
大汉昭烈帝宣化十四年冬至前夜,帝都咸阳,钦天监观星台。
一个道袍着身,长髯飘飘,仙风道骨的道士静静坐在观星台的椅子上,夜空,流星飞过,紫薇星黯。道士看着飞越夜空的流星,黯然开口:“风起云涌,雪落龙州战将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