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国师气的浑身颤抖,完全没有想到,在陈成统领付出如此血腥的代价之后,这个晚辈,竟是浑然不顾长幼尊卑,还妄想教训自己!
北羌代表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即便许尘是那个人,可能代表朝阳帝国太子,但神军已经用一名强者的羞辱和鲜血,表示了和谐,如果许尘真要把战火蔓延到西晋国师的身上,那是他万万不能允许的事情。
一名西晋剑师沉声说道:“七先生,你也不是神军中人,凭什么管神军之事?”
许尘看了那名西晋剑师一眼,摇头说道:“你白痴啊?”
话一出口,他怔住了,可能是感觉这个顺序不对,或者是没有气势。
他看着西晋剑师笑了笑,温言细语继续说道:“白痴啊你,他是神军的人,但也是修行者。我们都是修行者,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一位修行者这样弄脏修行者的名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大概会回头问北羌代表一句:大人,你说我是管得还是管不得?然而许尘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嚣张,占便宜都不是过错,但嚣张过头占尽便宜只能让自己多很多麻烦。
西晋剑师充满勇气和坚毅剑魄的质问,便被许尘随意一言便挡了回来,场间再也没有人质疑他对神军事务有没有关心的资格。
西晋国师的脸黑沉到了极点,他盯着许尘的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忽然呵呵呵呵声音嘶哑难听地大笑起来,厉声说道:“一女不侍二夫,一个徒弟却拜了两个师傅,我也不去问陆隐,日后若遇着玄微,我倒要问问他,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为了如此顽劣不堪,卑鄙无耻的一个弟子,便要损却百年清誉?”
虽然没有明言,但话里隐着的意思却是直指两位师傅,许尘早已不将玄微当做什么师傅,哪里能允许有人如此放肆。
而且他清楚今日根本无法整治这个无耻的老头,心存不满,却拿对方没有办法,没料到对方这时候却送上门来,他哪里有不狠狠踹上一脚的道理?
许尘笑容缓缓敛去,平静说道:“先前你就问过我老师是谁,说要代我老师教训我,现如今你知道我老师是谁,却似乎还要教训他一般。”
他重重一掌拍到身旁桌案上,案几倾倒,茶杯震飞,茶水溅的满天都是!
许尘指着西晋国师的鼻子,翻脸如翻书,大怒说道:“按辈份算,你这老头还要喊我一声师叔!你居然想教训我?你懂不懂什么叫长幼尊卑!你要去问玄微?玄微是你这种人想见便能见的?你想教训玄微?难道你想欺师灭祖!”
先前神军骑兵统领木然盯着许尘时,想着这是自己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羞辱。
此时西晋国师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许尘,心想这是自己这辈子从未受过的羞辱,然而就如同此时安静的庭间一般,这位老者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便知道自己今天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份羞辱找回来,因为许尘根本没有和他讲道理。
许尘蛮不讲理,他只讲辈份。
西晋国师实力强横无比,而且在佛宗之中辈份确实极高,过往数十年间,他遇着实力不如自己的人便以实力压之,遇着实力实力强悍的人便以辈份压之,加上无论是谁都要给他些颜面,于是竟是无往而不利,渐渐养成了这等性情,往好了说是嫉恶如仇,实际上就是嚣张冷酷,心胸狭窄。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而且自己竟是只有老老实实听着,因为按照她平常的言语行事习惯,对方没有任何错处。
玄微的辈份确实极高,那是不用议论的,即便是他这个在佛宗里辈份最高的老者,也只差两辈,这也等若说,如果严格要求,她确实要尊称许尘一声师叔。
他羞辱自己的师叔,这和欺师灭祖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
西晋国师愤怒气恼到有些神智不清,隐隐约约间,竟仿佛看到这些年里,那些被自己用辈份压的死死的,任自己披头盖脸痛斥也不敢抬起头来的同道们,心想难道自己今天也要遭受同样的羞辱?
他盯着许尘,垂在袖外的枯瘦老手剧烈颤抖,帐内一阵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
许尘仰着脸,居高临下看着她,双手平静负在身后,身上一丝气息波动都没有。
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你打我啊,你打我啊,难道你敢打死我?如果你这老头真的犯了失心疯,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许尘看着他摇了摇头,感叹说道:“身为佛宗大能,竟是不知道自己的命纸有几分薄厚,难怪年高德不劭,直至今日还未能上知天命。”
西晋国师虽是王族身份,但修行坚毅强韧,身份尊贵,辈份崇高,实力强横,他这一生最为痛苦遗憾之事,便是无法迈过那个高高的门槛。
连番刺激之下,她已然快要出离愤怒,濒临暴发的边缘,但她知道不能在这里对许尘动手,所以一直在强行压抑,却偏在最后还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西晋国师强行咽回快要涌出枯唇的鲜血,用最后的清明让自己眼前一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这样向后倒了下去,场间一片惊呼。
无论真假,总之西晋国师身体不适,只好被弟子们扶出帐去,至于是偶感风寒还是急火攻心,看那些楞严寺僧人们仿佛喷火的目光便能猜到。
许尘看着那个老者人虚弱的背影,没有丝毫同情,在心里想着,你又算是根什么棒槌?
因为前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事情,会议后续的那些议程变得简洁很多,许尘也没有怎么认真听,待他反应过来时,会议已经结束,议事帐内人散去不少。
北羌代表微微一笑,自去歇息。谈判将军看着许尘笑着说道:“虽说我也知道和清新少女们呆在一处爽利,但我军既然在这里有营地,你又已现了身份,莫非还要去玉玄门的营房?朝廷面子上不大好过。”
“瞧您这话说的,我当然是老老实实跟您走。”
许尘被将军调笑的有些尴尬,心知在很多人看来,自己这个乔装打扮,跟随这群玉玄门少女一路向北进入荒原,怎么看都有些问题。
玉玄门的少女弟子们还处于意外与惊喜之中,想要上前与许尘说话,却又想着他的真实身份,有些不敢上前。
许尘向少女们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不料端木容沉默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就往议事帐外走去,不由怔住了。
赵伶儿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向许尘歉意一笑,拉住雀雀欲前的雅秀,带着师妹们向汉军诸人行了一礼,便跟着端木容向外走去。
许尘不由摸了摸脑袋,心想书痴这又是在犯什么痴气?
朝阳军营一片安静,巡逻士兵神情严肃,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许尘和谈判将军缓步行走其间,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微寒的冬风吹拂着营地上方的军旗,许尘抬头看了一眼,好生怀念,正准备感慨几句,不料谈判将军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带着几许深意说道:“端木容是个不错的女子。”
许尘知道这位将军大人果然想歪了,不由苦笑着准备辩解几句。
谈判将军摇了摇头,捋须笑道:“小先生不用多说什么。我朝阳与西晋世代交好,相信这门亲事,无论是国师还是陛下,都会觉得非常满意。”
听到这句话,许尘忽然明白为什么将军大人以及先前那位北羌恶代表告别时的目光都那般温和,就像是媒人一般。
许尘不知该如何解释,对那个枝头白衫蓝带俏立的女子,他确实极为欣赏,然而这种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终究是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变成别人讨论的事情?为了化解尴尬,他转了话题,说道:“没想到处治还算公道,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有这么多世俗倾轧。”
玉玄门弟子们踩着枯黄的冬草向自己营地走去。雅秀看着许尘和那位朝阳帝国的将军走入汉营,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皱着眉尖好奇问道:“许师兄刚才最后对着西晋国师的模样,给人感觉很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少女们想着先前那幕画面,西晋国师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黑沉,似乎随时可能暴走,许尘却温和微笑站在她身前,不躲不避甚至还仰着脸,也觉得当时他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味道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雅秀咬着指头想了半天,忽然间恍然大悟,兴奋地击了击小手掌,看着师姐们说道:“我知道了,师兄当时的样子真的好贱……嘻嘻,不过我喜欢。”
玉玄门少女们集体一怔,然后发现贱之一字确实是形容许尘当时神情的最佳选择,忍不住都掩嘴笑了起来,纷纷表示自己也很喜欢他当时的贱。
只有最前方的端木容没有笑,她沉默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赵伶儿看着她的神情,渐渐敛了笑意,流露出一丝担忧的情绪。
回到营帐之中,端木容似乎已经完全忘却先前议事帐内的激烈冲突以及那一幕幕的画面,平静地注水研墨润笔,端坐在案几之前开始准备写字。
赵伶儿挥袖示意师妹们暂时离开,走到案几旁半跪坐下,静静看着她白皙脸颊上的神情,过了很长时间后轻声说道:“为什么先前就那样离开?”
端木容握着笔杆的右手微微一僵,沉默片刻后说道:“那我应该哪样离开?”
她是玉玄门里地位最高的少主,是玄院首座的女儿,但她年龄并不大,在赵伶儿眼中更像是一个痴于书墨,不知世事的妹妹。
赵伶儿静静看着她,温和说道:“许……七先生一路以来帮助我们不少,今日议事帐内如果不是他最后出面,只怕我玉玄门还会有更多麻烦,即便不提这些日结下的情谊,即便是为了表示感谢,你也应该向他告别一声才对。”
端木容轻转手腕,墨笔软毫触到黄纸之上,写了一横,淡声说道:“以前未曾说过,其实那些马贼便是因为他而来,既然如此,我们没有道理感激他,相反是他拖累了我们,今日在帐内他开口说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