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剑上的光晕不停闪烁,预示着这小小巷口之中众人的生命生正在流逝,无声而又沉闷。
面对着死亡,开始时会有些恐惧、慌乱,而当你确定无法改变时,其实你会变得坦然和听天有命。
如果你只剩下这短暂的呼吸,你会诉说或是回忆。
许尘的愤恨,刀疤脸的坦然,张清廉最后的挣扎,御林军的无奈,当然,还有那些逍遥帮混混们的惊慌失措。
这些,对于花纹马车之上的奚凡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杀过太多的人,什么人临死的状态他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了。
当然,在这些表情中,他最为看重的就是张清廉的挣扎,因为张清廉这这里修为最高的一位。
不过此时,奚凡都对这位六境的剑师感到无奈。
在修行的世界中,有几条铁律是被公认的,那就是在同等的境界中,控灵师和符师都是无敌的存在。而在控灵师和符师中间,又完全取决于符师符印完成的速度,如果符印提前完成,那么几乎是无解的。
“堂堂六境就此陨落,真是让人怜惜呀!”
奚凡不停的咂着舌。
然而,咂舌是咂舌,他却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轻轻的伸出手,拇指和中指捏到了一块儿,只要一个响指过后,那些锋利的雨剑便会铺天盖地的落下。
除了修体之外,其余修行者的身躯也是同普通人一样的脆弱,根本抵抗不了那些雨剑的攻击,身体被刺成筛子那是必然的结果。
奚凡摇了摇头,但是却满脸微笑,他的手腕潇洒的在空中转了那么一圈,那个夺人性命的响指就要打响。
这是一个信号,就像你要让一台机器发动时,你至少要按一下开关一样,只是,符师的这个符阵机器是要靠符师的灵气开启的。
然而,奚凡的这声响指却是最终也没能打响,他的中指和拇指像是突然被黏住了一般,不论他怎么用力,这两根手指都无法错开,也无法动弹。
“控灵师?”
奚凡原本自信得有些随意的面容此时却是陡然僵硬了起来,他的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眼珠能在一定的角度之内摆动,但是无论他如何的寻找,他都没能找到那位控灵师是在何处。更何况,在场的所有人,他没看出有任何一人像是一名控灵师。
而且,要知道,奚凡可是一个六境的符师,如果一个控灵师可以攻击他,那么,攻击他的这位控灵师不是七境之上,就一定在符阵之外,而他在布置符阵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不可预测的情况发生,所以故意将符阵布置的很大。在这样的距离上,还能够产生如此大的控制力,那是何等的境界,简直不可想象。
现在,所有在场的人唯一还能够自由活动的就剩下那个坐在车辕上的小道童了。
也许是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他赶紧下了马车向着四周望去,片刻后,他回过头看着奚凡红着脸说:“师、师傅,师伯来了!”
“不!那不可能!你师伯他现在也不过是六境而已,他根本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控制我,更好何况,那是个符师,又不是控灵师!”
奚凡面容僵硬的从嘴里勉强的挤出一句话。
小道童没有回答,而是痴痴的看着远方,一位身着华丽长袍的道人手里撑着一柄伞缓缓的向着这边走着。
而他身后的方向上同样的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同样的画满了鬼画符,车辕之上同样坐着一个可爱的小道童。
之所以陆隐没有坐着马车进来,是因为他知道这里会有多么的危险,他不能让自己这么一个唯一的弟子冒这么大的风险。
陆隐从铅华寺出来后便向着这个方向驶来,但是当他看到空中的景象突变时,他惊愕了,因为那正是飞云道的独门符印“天一符”,所以他一再的让小道童快些前进,但是终究还是晚了。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雨剑形成如此长的时间竟然还是没有落下,所以他快速的在黑伞上画了一道简单的防御符印,然后缓缓的走了进来。
走进这片巨大的符阵,头顶已然没有雨了,但是陆隐手中的伞还是没有放下,因为上面那无数把雨剑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快速的落下。
然而,当他走近那辆马车时,他却怔住了,奚凡正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之上,像是一块木头一般。
小道童向着陆隐躬身一礼,叫了一声师伯便躲在了一边。
陆隐冷冷的看着奚凡,不知道那眼中的是恨意还是怜惜,“师弟!你为何要回来,你在南方待得不好吗?为何你也会卷入此事!”
“哼!”
奚凡恨恨的看了陆隐一眼,“那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
陆隐面色微动,“你是我的师弟,你还说不用我管?好,我可以不管你在哪,但是你现在胡作非为,我就不能不管了。”
“我胡作非为?”
奚凡的瞳孔猛然一收,保持着像是得了什么重病的姿势,斥责道:“你还好过我吗?你还记得飞云道的道规吗?第一条就是不可修行其他门派的法门,但是,你竟然还偷偷的修行控灵之术,你这是背叛飞云道!”
陆隐看了看奚凡此时的状态,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他的这位师弟正在被一名控灵师所束缚,这就是为什么天上的玉剑没有下落的原因。
“不!我当然不会违背道义,更何况,我也没有这个能力。你所谓的这个控灵师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
奚凡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师兄是不可能说谎的,而且他也确实很难有这样的实力,思来想去之后,他依旧是愤恨道:“那就让你的同伙出来吧!我现在都不能动了,难道他还怕吗?”
陆隐其实开始也是不知道会有什么高人在阻止师弟,但是,他此时却好像是已经猜到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连他都莫名的惊叹起来,“师弟,他不在这里,就算他在这里,他也不会出来的。”
奚凡的眼珠直晃,“不在这里?难道还在很远的地方不成?”
“正是!”
陆隐微微点头,“他远在七里地之外……”就连他说出这个距离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奚凡似乎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陆隐给打断了,“师弟!你为何会和这些人搞在一块儿?难道你真的成了西门望的供奉?”
“是又怎样?”
奚凡厉声回答道,他当然不是,只是他此刻偏偏要气一气他的这位师兄,“怎么?你还看不起我?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做了帝国的国师,和被供奉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吗?”
听着奚凡的质问,陆隐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弟!有些事你不懂,我就是跟你解释,你同样是听不明白,有一种东西叫做天下,叫做百姓。不和你说这些了,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出事情,作为师兄,我是不可能忍心杀了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要好自为之,再有,以后不要来都城了,不然……”
说着,陆隐满脸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不然,你就要杀了我?”
奚凡喘着粗气问道。
陆隐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看了看那个小道童,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说:“小皮!把你师傅带走,越远越好,不要在让他回来了,知道吗?”
小皮咬着嘴唇不停的点头。
这时,只见陆隐突然伸出食指,精神所致,一点光晕出现在了指尖,他将干枯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了奚凡的胸口,看似随意的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那个符号一闪而过,奚凡晃了一晃便昏倒在了车厢之中。
“好了!你们走吧!”
陆隐看着小皮说道。
小皮翻身上车,跟陆隐道了一声别就要驾车而去。
谁知道,这时一声怒喝响起。
“他不能走!他得死在这里。”
这一声,正是出自许尘之口。
车辕上的小皮略带不屑的看了许尘一眼,毫不在意,像是再说:“不服你来追呀!”
而许尘此时自然是动不了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马车缓缓离去。
当那辆马车渐渐的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时候,陆隐缓步来到许尘身边,略带歉意的说:“许公子!我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只是,现在不行。”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就被眼前的这个老头放走,许尘哪里还肯听信他的话,刚想痛骂一番,却见陆隐来到了张清廉的身边,一伸手便从他的手中夺过了那枚玉剑,张清廉本来还想举剑刺出,却被一道符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胸口,不得动作。
他自然认得这位身为国师的老熟人,但是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众人依旧被奚凡所下的符阵控制着,不得脱身,他们相信这位国师应该不会像奚凡那样的大开杀戒,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知道他们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当今圣上最为记恨结党之人,特别是和边塞的军人结党,这是不会被容忍的。
“这枚玉剑我不能还给你!”
陆隐看着许尘说道,“因为,我相信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最适合它。咱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你还跟……跟我家公子有所交往,所以你放心,我也不会据为己有的。并且你的身世,我绝对不会外传,请你相信我。”
说着只见陆隐的右手突然在空中一划,一道符印倏得打在了许尘身边的积水之上,那双由水形成的手瞬间滑落。
许尘刚想上前去抢自己母亲留下的遗物,却被一柄黑伞径直的挡了回来。
那一刻身体的震荡让他明白,修行者和修行者只间的差距也是巨大的。
随后,陆隐又解开了刀疤脸,但是他却冷声的说了一句,“皇帝陛下让我给你们安家带个话,安分守己。我想你可以把这句话带回去吧?”
刀疤脸微微一笑,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失去手臂的人,“谢谢国师的救命之恩。只是他们……”
说着刀疤脸指了指那些依旧被困在原地的人,他当然不想这些人可以活着离开。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陆隐冷哼了一声,斥责的说道:“先管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