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黎明时分,同宿舍的学生起床后,都稀稀拉拉地出了寝室,到操场去上早**。王小羊却依旧躺在板床上,身子一动不动。其实一个整夜,他都没怎么睡着,脑子里满是邱浩天死去的情景和他交给自己的任务,天亮后才感到了困倦,像逃那些该死的日语课一样,他也不想去上这个早**。
李灿辉走到门口,又返回来,轻轻推了他一把,哎,上操的铃声已经响过了,快起吧。
王小羊睁开眼,草草地看了他一下,又立即闭上了。我不去上了。他赖赖地说。
这怎么行?李灿辉担忧地说,让那个日本学监逮住了,你会受到惩罚的。
管他呢,王小羊摇摇头,依旧闭着眼皮不动,你快去吧,我要睡一会儿。说罢,他就把身子冲向了墙壁。
李灿辉叹口气,只好一个人出了门去,并把门板紧紧合上。
宿舍内安静下来。王小羊的困意却又很快消失了,脑子里重新涌动着那个困扰他的问题,如何完成邱浩天交给自己的任务,也就是说,他该把邱浩天提供给自己的情报送到哪里去?自从他参加地下工作以来,除了邱浩天外,还没有接触过组织内的其他任何一个同志,也许自己的资历不够,每次执行任务时,邱浩天都亲自出马,最多让他探望一下风声,整理一下文件。好好磨练自己,邱浩天不止一次地安慰他说,你会被派上大用场的。经过一年多来的考验,邱浩天终于觉得他进步成熟了,不仅将他发展成了一名中共预备党员,还流露出要让他单独执行任务的意思,就在前几天,也就是他外出接关系的时候,还拍着他的肩头说,等下一次,就该轮到你去执行了。……王小羊想不明白,邱浩天所说的“下一次”就是现在自己面临的这个任务吗?这也未免太过艰巨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把情报送到哪里去,又怎么能圆满地完成呢?一想到这里,王小羊就再也闭不上眼睛了。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宿舍的门板被一只白手推开了,随即,一个矮瘦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王小羊一惊,意识到这是那个叫木村义邦的日籍学监查房来了,急忙爬起来,抓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
木村义邦走过来了。八格,他先用日语骂了一句,随即又用中国话说,你的,为什么不去早操?
王小羊急快地想了一下说,我、我感冒了……
感冒我的不管,木村义邦不讲道理地说,但学校的纪律不可违反,早操的耽误了,必须接受惩罚。说着,就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把他拖下床来。
王小羊没有站稳,一下子歪倒在地下。用不着你拉,他反抗地抬了一下胳膊,我自己能走。
看他桀骜的样子,木村义邦火冒三丈,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就在他脸上打了两个嘴巴,八格,敢抗拒我的人,统统没有好下场。把他从地下拖起来,扭动着胳膊,磕磕绊绊地押出屋去。
来到操场上,同学们已经跑完了早操,正排成长队,对着东方初升的日头,一边遥拜一边歌唱《大东亚进行曲》。这是学生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看到王小羊被押到操场上来,一些学生扭过头来看他,被身边监视的日籍教师厉声喝住,赶紧又把脸转向东去。
王小羊的嘴被打破了,舌头上全是腥咸味。听着怪里怪气的《大东亚进行曲》,他越发觉得不舒服,张开嘴,奋力朝地下吐了口血水。
你的,木村义邦指着他的额头说,给我绕着操场跑步,跑不完五圈,不许停下,明白?
王小羊又闭住嘴,没有回答他的话。
快跑。木村义邦又踹了他一脚,才愤愤地走到一边去。
没有办法,王小羊只好懒洋洋地抬起脚,绕着长大的操场跑起来。他娘的小鬼子,他在心里骂道,等哪一天落到老子手里,不收拾了你才怪哩。
木村义邦站在操场边,摘下白色的手套,在手心里抽打了几下,然后叉开两腿,挺直矮矬的身子,瞪圆两只三角眼,直直地盯着他。
学生们唱完了《大东亚进行曲》,又排队聚拢到旗杆下,面对着貌似国民政府的“国旗”,再次合唱伪政府的“国歌”。“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又是一串杂乱的怪声传来。
王小羊一边跑动,一边抬起头,望着那面在晨风中瑟瑟抖动的所谓“国旗”,在心里发着冷笑。真是怪事,南京伪政府居然也把“青天白日”旗作为“国旗”,只是在上面加了一块三角黄布飘带,上书“和平、**、建国”字样,像一条赖唧唧的小辫子。还有那首出自《尚书》的《卿云歌》,竟然也拿给伪政府当《国歌》了,简直是糟蹋祖宗呢。他娘的,王小羊再次往地下啐口唾沫,早晚有一天会把这些东西除掉,还中国一个清明的新世界。
同学们唱完了“国歌”,王小羊也跑完了五圈惩罚操,经木村义邦许可,站回到同学们的队伍间。怎么样?李灿辉低下声说,没有累坏吧?
王小羊大口地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我就说过,李灿辉埋怨他说,讨懒会受到惩罚的,可你不听我的……
王小羊有些恼怒,使劲踢了他一脚。
这时,木村义邦走到了队伍前面,用熟练的中国话对学生进行“训示”,自然还是那些言不及义的老调子,什么中日亲善啦,什么共存共荣啦,什么建设东亚新秩序啦……。日本籍教师几乎每天都要讲上一遍,学生们的耳朵差不多听出了茧子,已经没有几个人再相信这些骗人的东西了。木村义邦每说一句,队伍中就有人悄声反驳,既然中日亲善,你们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中国人?既然共存共荣,你们为什么把中国搞得山河破碎、家破人亡?既然要建设东亚新秩序,你们为什么发动侵略战争,让东亚陷入无节制的战火和灾难?
行了,胆小的李灿辉警告那些人说,别再惹麻烦了,刚刚王小羊受到了惩罚,你们还要……
但没有人理会他。王小羊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木村义邦“训示”完毕,学生们便又排着队来到一面照壁前,对画在上面的孔子像进行祭拜。这也是日本人规定的早间课目,企图用“同文同种”的骗人伎俩,达到从文化上奴役中国学生的罪恶目的。
吃过早饭后,要正式上课了。王小羊没有心思到教室里去,打算继续逃课。李灿辉怕他再吃亏,主动到辅导员那里替他请了假。王小羊一个人待在宿舍内,面对着墙壁上那幅始终没有临摹完毕的《塔希提女人》,困倦很快便笼罩了他。由于早晨跑得太过疲累,他真的该好好睡一会儿了。
在不算很深的睡眠状态里,王小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了遥远的塔希提岛。呀,传说中的塔希提岛实在是太美了,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到处都是他没有见过的棕榈树、椰子树、芒果树、香蕉树和面包树,一排排屋顶镀锡的茅草房点缀在绿草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亮。这美丽无比的景致一如仙境,怪不得人们称这里为“人间的天堂”,怪不得高更会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并不忍离去。王小羊忽然看见,在一棵巨大的木瓜树下,他心中的偶像高更正偕同一个身穿草裙、皮肤黝黑的毛利女人,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大师,王小羊在心里念叨一句,我来了……。便迎着他们飞跑过去。就在他快要到达那棵木瓜树下时,高更却与那个毛利女人一起消失了。大师,王小羊停下脚,朝着遥遥的远处呐喊,你在哪里?
王小羊是叫喊着醒来的。醒来了,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了这样一个梦?他抹抹眼睛,又走到那幅没有临摹完的画前,去注目那个他似乎刚刚返回来的地方。当然,画上并没有诱惑他的高更,只有那个诱惑了高更的毛利女人。但他相信,高更就藏在这幅画后面,通过这个颇具原始意味的女人来向他述说那个地方的美好。
塔希提。
是的,那个叫塔希提的地方不但吸引了高更,更通过他,也一度吸引了刚开始走上人生之路的王小羊。那段时间里,王小羊一心要当一个画家,一个在当时的中国来说还很稀奇的“印象派”画家,一个像高更那样用自己漫长的一生去践行理想的艺术家。为此,他也曾经寻找过属于自己的塔希提,并做好了背起行囊孤身一人走遍天涯的准备。这个世界太丑恶了,他不止一次地对好朋友李灿辉说,我就是走到天边,也要寻找到那个美好的世外桃源。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这种实践,就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邱浩天所代表的那个阵营中来。也许这也是一种命数,回顾自己人生道路上的这一重大转折,王小羊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因为你身处其中的现实还不容许你来成为高更。
王小羊不禁又想起了邱浩天的死亡,继而也又想起了邱浩天引领自己走上革命道路时的情景。那一天,因为一连多日的旷课,平时看起来较为马虎的邱浩天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叫王小羊的学生。课余时间,他主动走进他的宿舍,和他第一次单独见了面,也就在那一天,他看到了那幅他刚开始临摹的画作。你喜欢高更?邱浩天不动声色地问他。
对这个能把日本话说得那么熟练的中国老师,王小羊一点也不喜欢。但对于他对自己的造访,他却不能不拿出一点点恭顺的态度,毕竟自己旷了他那么多课,狠狠地挨他一顿训斥看起来是免不了了。是。他不置可否地回答。喜欢高更,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邱浩天没有再表示什么,又对那幅画看了一会儿,便做出了离开的架势。但在门口,他又扭过身来。你跟我来。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王小羊不知道他要自己跟他到哪里去,一时有些犹豫。
李灿辉跑过来推他一下,老师叫你呢,你快去吧。
王小羊只好随在邱浩天身后,出了宿舍,出了校区,直朝街上走去。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下来。
邱浩天这才停下脚。不用怕,他笑了一下说,我带你到我家去。
到你家……,王小羊有些吃惊,到你家干什么?
不干什么,邱浩天用轻松的语气说,我们来聊一聊。说完,他继续朝前走去。
聊一聊?王小羊有些摸不着头脑,悄声嘟囔着说,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看到他走远了,他不得不跟上去。去就去,他在心里说,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正如他的预料,来到了邱浩天的家,邱浩天果然没对他怎么样,甚至没提一下他旷课的事。开始时,他和他讨论了一些有关艺术的问题。令王小羊想不到的是,邱浩天居然也对高更的生平和追求耳熟能详,一些关于艺术尤其是关于绘画的的观点也能让他信服。慢慢地,邱浩天便把谈话的重点转到了时事上来。小羊同学,他问他说,你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你能找到你理想中的塔希提吗?
这个,王小羊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说,只要找下去,我想最终是能……
可你到哪里去找呢?邱浩天打断了他的话说,多半个中国都被日本人占领了,你应该能够想像得出,在他们的严酷统治下,世界上还有那样美好的塔希提吗?
塔希提肯定不在中国,王小羊纠正他的话说,我的理想是到……
邱浩天再一次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中国都成了这种样子,莫非你就扔下它不管了么?无论如何你也还是一个中国人,这点从你一生下来就无法改变了,你难道眼看着自己的同胞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却到遥远的天边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世外桃源?
面对这样的指责,王小羊不禁用嘲讽的口气反驳他说,老师一心一意地为日本统治者做事,我还以为你自己先忘了你是一个中国人呢。
听了他如此不礼貌的话,邱浩天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发火。很高兴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他反而朝他靠近了一步,这说明你还没有放弃斗争的勇气。
斗争?望着他脸上奇怪的表情,王小羊心里更加迷惑。
是呀,邱浩天点点头说,要想把我们这里变成塔希提那样的地方,我们除了斗争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和谁斗争?王小羊不明所以地说,和日本人斗?
话说到这里,邱浩天没有再和他进一步谈下去。以后再到我这里来,送他出来时,他又嘱咐他说,我们还可以把这些问题探讨下去。
从邱浩天家出来后,王小羊觉得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先前颓废、沉沦和逃避的心态都正在一点点退往远处去。他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此后的许多日子,他都在心里问自己,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为这些问题困惑着,有了空闲的时间,他就悄悄到邱浩天家来,和他坐在一起,继续探讨那些让他激动心跳的问题。在一次次的谈话中,艺术话题很快淡弱下去,时政问题逐渐占据了他们更多的精力。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王小羊才知晓邱浩天的真实身份,也就在那一刻,他下定了追随他加入到抗战阵营中来的决心。又经过半年的锻炼和考验,他正式被邱浩天接纳为地下组织的一员,并被他发展成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但也就在这时,邱浩天却不幸牺牲,他也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更为关键的是,他手中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该送到哪里去呢?
王小羊在烦躁不安中度过了一天。第二天是星期日,时间归自己支配,按说他该采取一下行动了,平时他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干,还要利用星期天,不是去邱浩天那里讨论问题,就是去找林美娜结伴游玩,现在有了如此重要的任务,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好像这个星期天成了他平生最为迷惑的日子。
同学们大概都有各自的去处,一大早就都不见了踪影。李灿辉要回家去取换季的衣服,也早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但临走时,看到王小羊迷离恍惚的样子,他又停住了脚。要不,他提议说,你跟我到城外去走一趟吧?
王小羊心里一动,是呀,与其这样在屋里待着,还不如跟他到外面去,不管怎么说,济南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中,自己没有和组织联系的任何线索,也就是说,组织的人是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而城外却就不同了,由于很多地方都不在日本人手里,党组织或抗日武装会活动得多些,即使他们不认得自己,但起码见到他们的机会多许多……。没有犹豫,王小羊就答应了他的提议,跟在他的身后朝校外走去。
刚走出校门,他们就遇到了林美娜。星期天没有事干,林美娜也就想到了来找王小羊玩。听说他们要到城外去,林美娜也兴奋起来,非要跟在他们身后出去玩。看她急切的样子,王小羊用讥讽的口气说,怎么?那天踏青还没有踏够?
林美娜还没有回答,李灿辉就赶紧声明说,那天我们根本没有出去踏青,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是吗?王小羊还有些不相信。
不信你问林美娜,李灿辉解释说,我们还没有出这条街,林美娜就说不去了,她回她们学校去了,我也只好又走回来。
王小羊有些不解,为什么没去呢?
李灿辉叹口气说,这不是明摆着吗?林美娜不愿和我一起出去呗。
听了他的话,王小羊也又有些感动,瞟一眼林美娜,想和她说句温情的话,当着李灿辉的面却又没有说出来。
林美娜却不吃他这一套。李同学,他又转向李灿辉说,那天我没有让你陪我,今儿我补上,走。说着,她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大步往前走去。
王小羊被甩在了后面。看着林美娜故作傲慢的样子,他咽口唾沫,在心里对她说,瞧你那副德行。
李灿辉回头看他一眼,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王小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快步朝他们赶去。
李灿辉的家在城外不远的一个山坳里,日头还在东南方向,他们就赶到了那个叫李庄的村子。王小羊的家是在平原地带,林美娜更是生长在城市里,两个人对山区都感到十分新鲜。李灿辉懂得他们的心思,嘱咐母亲给他收拾衣物,并尽量做一顿好些的饭菜,便带领他们到山上去玩。
来到山上他们才知道,其实山区的春天早就来到了,尤其是朝南的阳坡上,树木都冒出了鲜绿的嫩芽,一些果树诸如桃梨杏之类,都开出了颜色不同的花朵,把山野装扮得格外艳丽好看。
林美娜非常高兴,像一只活泼的小野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碰见桃树,便采几枝桃花,碰见杏树,便采几枝杏花,不一会儿,她的手里便抓不住了,只好频频地往他们手里塞。真是踏青的好时候,她白一眼王小羊说,有的同学还说不愿出来呢。
李灿辉打着哈哈说,还说呢,我想跟别人去踏青,人家还不喜得带我去呢。
林美娜不好意思地说,李同学海涵,今儿就当我带你来的吧。
李灿辉认真地说,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我……
在他们无聊斗嘴的时候,王小羊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不禁转移话题说,灿辉,这儿,他朝山野里指了一下,这儿有没有什么……武装?
武装?李灿辉吓了一跳,你是指什么?
当然是,王小羊犹豫了一下,还是明确地告诉他,当然是指打鬼子的武装。
林美娜也不解地看他,你、你怎么想到了这个?
李灿辉惊慌地朝四周看一眼,摇摇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
王小羊失望地叹口气,在心里说,看来依靠他们,是不可能找到组织的。
下了山来,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走去。就在快要走进村里时,他们突然发现了日本人,一队身穿白色防护衣的日本兵占领了村子,正在把各家的人驱赶出来,聚集到村东一个打谷场里。
怎么回事?李灿辉惊讶地说,他们为什么把人往场院里赶?
林美娜指出说,他们还带着防护面具,发生了什么事呢?
李灿辉看到自己的母亲也在被驱赶的人群里,轻叫一声,就要朝山下冲。
别去,王小羊一把拉住他,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三个人在一堆石头后藏好,只是瞪大眼,直直地看着场院里发生的事情。李灿辉的身子一个劲儿打颤。
不一会儿,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在日本兵的逼迫下,被赶到场院里的老百姓一个个跪倒在地下,两手触地,高高地撅起屁股,不愿这样做的几个年轻人被日本兵的枪托打倒了。八格牙路。日本兵一边叫骂,一边强令他们采取这个不雅的姿势。一个小伙子突然爬起来,撞倒一个日本兵,撒腿朝场院外跑去。开枪。一个日本军官挥起战刀叫喊。另一个日本兵举起枪来,将那个小伙子打倒在地。
天哪。林美娜低叫一声,用两手捂住了胸口。
小伙子被打死后,其他的人不敢再动了,只能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下。随后,几个手持采便器的日本兵走过去,逐个扯下人们的裤子,不由分说对他们采便。
林美娜涨红了脸,急忙转过身来,大口喘着气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侮辱,李灿辉用拳头捣着地说,日本人竟然这样侮辱我们……
王小羊看明白了,日本人这是在对人们进行采便化验。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心里发问,难道说这个村里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他们愤怒同时困惑不已的时候,几个在一边巡逻的日本兵发现了他们,等三个人反应过来时,那几个日本兵已经围住了他们。什么的干活?其中一个留着仁丹胡子的头目喝道,为什么不去场院里集合?你们良民的不是?
王小羊赶紧说,我们、我们不是这个村里的人……
仁丹胡子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的从哪里来?
王小羊朝济南城的方向指了指,我们是城里的学生。
学生?仁丹胡子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突然把指挥刀往出拔了拔,你们学生的不是,一定是游击队的干活。
不是游击队,李灿辉举起两手申明说,我们真的是学生,不信我给你们说几句日本话。
噢,仁丹胡子感兴趣地看着他,你的会说我们日本话?说来听听。
李灿辉鼓起勇气,和他们说了几句日常的日本话。
岳西,仁丹胡子连连点头,把刀推回去,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朋友的干活。那几个持枪的日本兵也把枪放下了。
你们,李灿辉朝场院里指了指,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这个村子,一个日本兵也朝村子指一下,发现了霍乱患者。
什么?王小羊三个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明白,霍乱可是一种急性传染病,如果……
怎么会?李灿辉本能地摇头,怎么会呢?
应该是霍乱拟似患者,仁丹胡子纠正那个日本兵的话说,我们防疫部门来给他们采便化验,帮助你们支那人扑灭霍乱。
三个人互相看看,一时不知该表示什么好。
日本兵放过了他们,继续绕着村庄巡逻去了。
我不相信,李灿辉抱起头,使劲摇摆着说,我们刚刚从那里出来,怎么会……
就是,林美娜也不解地说,总不会我们也被传染上了吧?
王小羊想了一下说,这里原先出现过霍乱病吗?
李灿毫不迟疑地摇头,没有,先前我就不知道霍乱是怎么回事,上了学后才听说……
这就怪了,王小羊再次朝村子里看,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