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里长街尽是一派繁荣景象。
轿子里女子端正地坐着,伴随着轿夫抬轿的起伏,身体也跟着轻微地晃动着。
嫣红的鸳鸯戏水喜帕下,遮住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容颜?若不是她手里紧抓的苹果出卖了女子此刻的心情,估计所有人都要认为她就是个待嫁新娘,有些娇羞罢了。
“咚咚咚……”
厚实的轿壁上传来敲打的声音,热闹的鼓乐声背景下,显得格外地微不足道。不过,打从接到皇上圣旨,作为陪嫁出宫的孙会会还是听到了响动。
她胖乎乎的脑袋,往轿子边凑了凑:“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褚柏茹顿时松了口气:“会会,我有点担心……”
自从宫廷上,各国使节提出和亲的要求,那些入选的秀女就开始人人自危,想那些好不容易挤破脑袋才入选的女子,有岂会甘心被当成弃子,任由发配到边疆塞外。
于是,褚柏如和孙会会变成了众人算计的对象。
其中的过程,简直算的上九死一生,当日柏茹在大殿上,被蛮族首领盯上,强行要求皇帝赐婚。
而宗政轩辕也不知是何种盘算,竟然含糊其辞,几乎是让人相当然地认定褚柏如定然逃不过和亲的命运。
可谁知,风云突起,没人认料到宁王、诲王竟然同时挺身而出,要求将褚柏如赐婚与各自。
“哎呦,你现在才知道紧张,是不有点晚了?”
看到会会白胖胖的手,扒拉在轿子的窗上,漫不经心地飘出话来。褚柏如愣是无话可说,她低头看着身上,满目的红色,令她不由打了了激灵。
是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她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相府她是回不去了,宫中又何尝不是是非之地?况且经过此事,就算她当日拒绝了婚事,恐怕也是无法全身而退的。为今之计,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计就计了。
诲王虽有两面之缘,可是他性情阴晴不定,实在令人捉摸不清,褚柏如不敢将自己的未来随便交付?
而宁王呢?他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她这一时半会儿,也有些迷糊了……
“柏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地当你的新娘子就是了,你可要知道,能够嫁给宁王是唐国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说着,孙会会还露出一副花痴的表情。
春风拂过,暖融融的风,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褚柏如深深地吸了口气,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了。
成婚是件复杂的事情,对于寻常百姓家是如此,作为皇室子弟,那更是繁杂。
“九弟,恭喜了。”太子作为宴请贵宾之一,早早地抵达了宁王府,他今日穿着黑色的嵌金丝锦袍,庄重有余却略显沉闷。
宗政玄将视线从远处收回,眸色微沉,淡淡道:“太子同喜。”
三天前,宗政朗已经迎娶了镇国将军之女姚倩倩为侧妃。
“人生在世,与你我而言,能够有幸觅得知音之人,已属难得,更何况是能够称心如意地让她成为正妃。”说着,宗政朗脸上落寞的情绪丝毫没有掩饰地流露出来。
“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怎么被小儿女的情感所羁绊?”宗政玄若有所指地反问。
听着昔日情感深厚的兄弟口中的话,宗政朗不免心生悲凉,他转头神情中带着不可言说的痛苦,一字一句道:“父皇的心思,难道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姚倩倩——镇国大将军的独女,身为太子取了她,的确如虎添翼。可是,安平侯之女夏侯玉瑾也在同一天入东宫为侧妃,这就令人深省了。
对于皇位,宗政朗从来都不上心,自幼失去亲母,皇后将他抚养成人,一手将他推上众人瞩目的储君之位。
也许,这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何等的荣耀,而在宗政朗的人生中,却更多地是无可奈何,被迫接受……
两人的谈话,被由远及近的锣鼓声打断,紧跟着唱礼官尖锐的声音,便刺破了压抑的空气。
“新娘子到!”
“请宁王踢轿门!”
宗政玄三步并两步,潇洒地掀开衣摆,在轿子边框上踢了一下。
褚柏茹坐在里面,明显感觉到轿身震动了,紧跟着一只黑色云纹厚底靴,便出现了。
“请王妃下轿!”
孙会会偷瞄着今日的宁王,脚下却没闲着,赶紧上前掀开轿帘子:“柏茹,小心脚下。”
从头到尾,褚柏茹按照喜娘的指引,规规矩矩地走完了婚礼的全程,伴随着“礼成,送入洞房!”的高唱声,她悬在半空中的心算是落了大半了。
按照唐国的规制,皇子大婚也是需要敬酒宾客的,因此褚柏茹此刻便一个人独守新房。
“你们都下去吧。”
“是,王妃。”
打发了下人,房间里没了外人,褚柏茹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上手将喜帕扯了下来。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这帕子可是要等王爷亲自揭下来的,你可不能乱来!”说着,会会急忙忙地丢下手边的瓜子,冲过来抓过帕子,试图要将喜帕再次盖回。
褚柏如眼疾手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盖什么呀?这玩意快把我给活活憋死了!”
“呸呸呸!”对于这个好姐妹,孙会会算是彻底无语了。
一炷香过后,王府的后院里,出现了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怎么样?”
“死丫头,还能怎么样?都给你上了贼船了,本姑娘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说着。胖乎乎的身体不由抖了抖,从兜里掏出一块糕饼,狠狠地咬了口咽下去,硬气地补充:“姑娘我还没嫁人呢,要是出了问题,你可得兜住我!”
“咱俩谁跟谁,耽误不了你嫁人!”褚柏茹没所谓地挥了挥手,言语间,已经贼头贼脑地摸到了院子的后门。
宁王府大厅,有人在宗政玄耳边嘀咕了几句,紧跟着大厅的宾客便被直接请了出去,酒宴还未过三巡,宁王府已经瞬间从极致的喧嚣,掉入了极致的寂静。
李清眉头紧锁,他跟在王爷身边十几载,从来都没见过自家主子对女子这般上心,他知道这个褚大小姐,是真的走进了主子心里去了。
“王爷,王妃快出城门了。”
“恩。”
怎么就一个“嗯”,李清抓耳挠腮,忍不住问道:“爷,你说福利哪个夫人不是天天巴望着,盼着你来,可这新王妃也太不像话了。”
“她本就是个不像话的疯丫头。”
宗政玄口气中充满了宠溺,丝毫没有半点因为褚柏茹弃婚逃离的恼怒之意,另李清顿时瞠目结舌,他知道主子是真把褚小姐疼进骨子里了。
这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当属下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是惟命是从。
三年后,话说新婚之夜,褚柏茹的确顺利地出逃,当晚她带着孙会会顺利出了京城,可是只要想起那三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想起她曾经对她们许下的诺言,褚柏茹便打算铤而走险地潜回京城,将她们一并接走。
当然,逃婚之后,褚柏茹一直心有不安,也曾经打探过京城的消息,但是京城除了传来各种政治风波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宁王妃新婚夜失踪的消息。久而久之,褚柏茹也就放松了警惕,想来应该是宁王早就将她遗忘在角落里了。
李清奉命在暗中保护王妃的周全,这三年里,他为了伪装自己,不被王妃认出来,当过贩夫走卒,当过摊档商贩,总之,他想尽一切办法,只是为了能够将王妃的行踪事无巨细地传回京城,给主子知晓。
近年来,京城不太平,朝堂上各种明争暗斗后,王爷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王皇后为首的******,自从先皇驾崩,她们便原形毕露,将太子宗政朗推上帝位。而新皇自即位后,根本无心政事,朝中所有事物,都是太后把持。
唐国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大权旁落,外戚干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主子,王妃回京了。”
没良心的女人,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王三年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如今本王再也不会放手了。
“通知下面的人,以三道烟火为信号,将太后余党全部铲除!”
侍卫得令,严正以待地退出去。
李清很清楚今天对于王爷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关头,待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只觉眼前一道黑影瞬时划过,顷刻间,哪里还有主子的踪迹。
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后院,霓裳阁。
女子笑靥如花,任由丫鬟将她做的秋千推得高高的。
她飞速地荡到最高处,略微停顿了下,又快速荡当到了最低点。宗政玄在罗云锦的指引下,站在月洞下的阴影处,深邃的目光中急促地跳动着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场景系数吞进。
“王爷,我家掌柜的就是有些贪玩,您大人有大量……”说实话,当初宁王找上门的时候,罗云锦打死都不愿意趁人这店里幕后的东家是王妃,因为当初他答应过掌柜,绝对不能将此事跟外人讲。
直到后来,因为遭到奸人陷害,霓裳阁差点就要毁于一旦,幸得王爷出手相助,才免于遇难。这后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哈哈哈……桑菊、香兰、小翠,你们怎么还是那么胆小!高点!再高点!………”
回京后,才知道宁王近几年来,忙于政务,至于他的那个王妃,压根就没人关注,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后来从云锦口中得知,好像宁王对外宣称王妃喜静,不爱出门,谢绝所有对外事宜。
不知情的人,都道是宁王将王妃疼到骨子里的,什么宫中大小宴席,从来都是替王妃推拒,从无例外。
小翠最先看到王爷,已经吓得不敢多言。桑菊和香兰也一前一后,看到了宁王,都是恭敬地行礼。三个人互相对视,有默契地悄悄退了出了院子。
只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褚柏茹,羊入虎口全然不知,仍旧欢快地唱着慵懒自在的曲调。
“你带我上天堂,有坠落下去,你拥抱着蓝天,坠落在云际……“
感受到后背有人用地将她推出去,褚柏茹有瞬间愣住了,脑袋里瞬间浮现出那张并不陌生的面孔。不过,转念想这几年,他应该早就忘记了还有她的存在,便也觉得自己是过分敏感了。
“小翠,还是你力气最大!哈哈哈……飞咯,飞咯!”
院子外,几个下人凑在一起,替自己小姐捏把汗,院子里,落英缤纷,秋千架子下男子伟岸挺拔,每一次女子都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
在一推一送间,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追随着女子纤细的倩影,直到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王妃,玩够了就跟本王回府吧。”
耳畔,传来低沉富有磁性的男性中低音,此时秋千正好荡到最高点,万物能量守恒,她愣神的时间只是秋千停留的瞬间,紧跟着身体不可控制地下坠,而褚柏茹知道身后的那个他,一定会稳稳地接住她,让她不受伤害。
原来,她的自在逍遥,从未脱离过这个霸道冷傲男人的掌控,而今,她的回归,只不过是理所应当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