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金逸注意到了柳依依的举动,跟他一道前来凑热闹的几位京城贵公子也是眼观六路的角色,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一瞧竟然有人这般不卖左兄面子,脸上立时就有了怒色。
不用左金逸吩咐,当下就有人上前‘客气’的拦下了欲转身离开的柳依依。
“你这人连连摇头,是觉得左兄方才的那首诗难入你的法眼,还是你身子不适患有重疾啊?”
问话之人身份不简单,大号张丹文,是都察院左都御使张易山家的三公子。
张易山肩负督查谏言之责,是左中正座下第一大将,这些年来凭借手中权柄,带领着麾下一百零八御史,专干一些弹劾攻击朝臣的勾当。谁要是让左中正不顺心,张易山立刻就能让雪花一般的弹劾奏折堆满皇上老爷子的案头。凭借着手中一支笔杆子大杀四方,比起沙场宿将手中的大刀来也是毫不逊色。
同样,张丹文也是左金逸的左膀右臂,由于继承了其父的一张巧舌,一直都充当着急先锋的角色。
“兄、兄台此言何解?”面前忽然钻出一人拦住自己去路,而且言语间咄咄逼人,柳依依不由慌了神,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第一次装扮男子出行,柳依依虽然自己觉得满意,却难以做到尽善尽美。方才没人注意到她也就罢了,这时候呼啦啦一下子把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号称风流才子的众学子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猫腻。唇红齿白,分明就是一女子嘛。
表少爷也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家表妹,一瞧她竟然开罪了左大公子,整个人如坠冰窖,心中暗呼不妙!
眼看着表妹受到诘难,表少爷一时间却是有些举棋不定了。若是上前维护柳依依,等待他的肯定是左金逸的千般手段,可如果不去,眼睁睁的看着柳依依被人为难也是于心不忍。
“丹文,不得无礼。”不等表少爷下定决心,左金逸已经迈步走了上去。
“在下京城左金逸,这厢有礼了。”左金逸文质彬彬的施了一礼,口中称呼兄台,倒是没有戳破柳依依女扮男装的事情。
“左兄。”拱手还礼,柳依依硬着头皮道:“对不起,小弟方才没有别的意思,还望左兄见谅,小弟告辞了。”
说罢,柳依依就想带着青儿离开。周围火辣辣的目光,实在是让她有些消受不住。
“兄台请留步。”左金逸急忙拦下的柳依依,一脸恳切道:“方才那首诗只是在下一时兴起所作,有些瑕疵是肯定的,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瞧着左金逸这副样子,和他狼狈为奸日久的张丹文立刻就瞧出了端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左兄不愧是兄弟们的榜样。
呵呵一笑,张丹文一改方才嚣张之色,附和道:“是啊,还请这位小……小兄弟赐教才是。”
“这……”柳依依神色更急,她只是觉得这首诗当不起别人那般吹捧,却不能否认是一首好诗。
“阿弥陀佛,此等佳作千年难得一见,左施主硬要让人说出些见解来,倒是为难这位施主了。”
背后带着小尼姑,小和尚手里把玩着念珠适时的走了出来。
扭头一瞧竟然是小和尚,柳依依不禁松了口气。只要有他在,绝对是容不得别人为难自己。
见到小和尚忽然冒了出来,左金逸心中不由一惊。
虽然当日仅在香椿园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见到的还是乔装改扮之后的小和尚。不过对于他左金逸却是了解的很。
这厮现在深得皇上老爷子的信任,从这次公主洛阳一行的他担任随行侍驾就能瞧出一二。而且在学识的修为也不容小觑,当日在香椿园的一幕他可是亲眼目睹的,马羽对叶思思的发难可都是被这小光头给轻易化解掉的。
现在一听小和尚夸赞自己,心里立刻就加了几分小心。毕竟他是皇上的人,出言夸奖自己实在是有些怪异。
虽然如此,左金逸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拱手笑道:“原来是净慧大师,小生左金逸有礼了。”
“左公子客气。”小和尚微微颔首便算是回礼,心里对左金逸却是越发的瞧不起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在他身后那几个同伴,个个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臭德行。作为领头的左金逸道理上绝对要比他们更加孤傲才对。
可是这厮在外人面前却总是摆出这样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了。
不过论起玩儿虚的,小和尚自问还是要强出左金逸百倍的。
心中冷笑一声,小和尚脸上却是春风和煦,笑道:“古人皆曰秋风残,但凡以秋为题,多是咏物伤怀之作,每每诵读总是让人难免惋惜落泪。可今日听闻左公子大作,却让小僧觉得耳目一新。字里行间虽然秋意浓浓,却是不见古人遗风,反而多是几分欣荣向上的意味,如此可见卓尔不群的佳作,足见公子大才。而且诗中美景难得一见,倒是让小僧有些心痒了。”
小和尚一番点评,立刻让周围的人频频点头。大家都是读书人,自然听得出小和尚这一番分析抓住了这首诗的精髓。
这些人多数不知道小和尚的威名,听了他这番高论,这时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多少是有些崇拜的。这马屁拍的,也太结实了。
小和尚这般夸赞,倒是让左金逸有些受宠若惊了。
其实这首诗是他门下一名不得志的门客所作,当日那人将此诗献上,左金逸只是觉得有些别出心裁所以记在了心里,没想到今日非但应了诗会的题目不说,竟然还被小和尚这样不吝吹捧,一时间倒是让左金逸有些难为情了。
“这首诗只是小生前几日信手涂鸦之作,实在是当不起大师如此夸赞。”左金逸尽情的谦虚着,倒是和方才对众人所言如出一辙。
摸透了他脾性的小和尚早就知道他有这样一答,又见他此时难掩脸上得意,便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到了。
“敢问左公子,这景色在什么地方?”
“哦,就在小生下榻之处的后花园的方塘。”左金逸信口说道。
见他上钩,小和尚不禁呵呵一笑,朗声道:“左公子,果真是在你住处的花园内?”
左金逸一怔,倒是有些糊涂了,一时间猜不透小和尚为何有此一问,加了几分小心,道:“正是。”
“阿弥陀佛。”小和尚高呼一声佛号,冷笑道:“左公子,时值夏末秋初,天地间依旧是一片绿色盎然,不知道你诗中的绿池落尽从何谈起?”
不等左金逸说话,小和尚回头看着已经躲到了自己身后的柳依依,问道:“柳施主,小僧记得柳府花园内也有一处荷塘,敢问,近日荷花开的还好吗?”
柳依依也是聪慧的人,听着小和尚的话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微微一笑,道:“大师,水塘里的荷花开的正艳,若是凋零只怕少说也得半月之后。”
听着二人一问一答,左金逸心中暗道不妙,也猜到了小和尚究竟要做什么。
当然,左金逸能猜到,周遭的学子们再一想方才左金逸的回答,也明白了小和尚要干什么。
一时间不少人脸上浮现了轻蔑之色,诗是好诗,这可惜这窃诗之举可就让人有些鄙夷了。
看着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起来,左金逸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小和尚的特殊身份,倒是不好强权压人。
就见左金逸讪讪一笑,硬着头皮强辩道:“大师,许是小生住处的荷花开得早,所以才凋落的早了一些。”
“万物自有天数,早一两日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可是这半月之期只怕是有些勉强了吧。除非左公子有神通,可以逆天而为。”左金逸有心示弱,小和尚却是没打算善罢甘休。
小和尚目光如炬,方才左金逸和张丹文瞧柳依依的眼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对于这种胆敢撬自己墙角的人,小和尚绝对是不会客气的。
尤其是再想到他们二人仗势欺人缠着柳依依不放的情形,如果不能帮柳依依出了这口恶气,小和尚只怕以后三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去。
“和尚,你又没有亲眼所见,怎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看着左金逸被小和尚诘难,张丹文又怎能袖手旁观。
对于小和尚他也是知道的。不过畏惧二字却根本谈不上,只要雪花一般的弹劾奏折飞到皇上案前,不要说这么一个小小的和尚了,就是给永明寺栽赃几个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呵呵,如此说来施主必然是见过了,那你说说,荷花凋落之后是什么情形?”小和尚轻蔑一笑,倒是根本没有将张丹文放在眼中。一个只会强词夺理的人,根本就没什么搞头。
“这……哼,本公子凭什么要告诉你。”对于张丹文这样的喜好留恋花丛的公子哥来说,小和尚这一问着实是有些为难他了。当下一冷脸别过了头去,只是心底隐隐有些发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