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绝壁下十几名监工将手持的火把扔进了柴草堆。沾了松油的干柴草轰然一声,顿时熊熊烈焰冲天而起,自下而上将绝壁吞没在火海之中。
炙热的大火让近处的人们感觉到透不过气来,干噪的枞树木在火中发惊人的爆响声不绝于耳。监工们指挥着从绝壁上撤下来的奴工们背上皮囊,排着队只等孙先生的号令。
孙先生欠起身看着眼前壮观的火海,虽然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大火的炙热。这段时日每天除了作必要的准备,他已经将鑫国的所有律令、咨文通读,这是一个老弱的帝国,它确实需要有人给它下一剂猛药才能振作起来。
眼前的打开林屏山就是那剂猛药的药引子,只要今日能够大功告成,鑫国有了足够的国力,他就能让鑫国从此傲立在列国之中,甚至最终让它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
绝壁下的大火燃烧了迟半个时辰,火焰渐小但浓烟滚滚,被烘烤了的岩石发出刺鼻的气味。“抬我下去吧。”孙先生对两名兵士道。
越到近处越感灼热,两名兵士头上已经见汗了。孙先生却好像感觉不到,他不出声,两名兵士便不敢停步,直到离绝壁不到五丈之地才盼来了孙先生的一声停。两人放下二人抬,撩起衣服下摆猛擦满天的大汗。
绝壁已被烘烤成了暗红色,隐隐间还有些发白,孙先生背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眯着眼细看着几丈外的岩石。忽然在大块的岩石之间,,他看见了正如孙旭东所言的细小裂隙。孙先生长出了一口气,不出声地笑了。命令两名兵士将他抬到令鼓边上。
柴草燃烧怠尽,火堆里偶尔才会有一两声爆响。几千名奴工和监工都一齐望着坐在二人抬上的总监大人,这段时日这个身残人所表现出的智慧已经让他们对他充满了敬仰和钦慕。
二人抬在令鼓边停下,孙先生伸出手要过了鼓槌。他用深遂眼光再次望了一眼面前高大耸立的绝壁后,两手扬起鼓槌,重重地敲响了牛皮令鼓。
静静等候的奴工们无须监工们下令,孙先生已经无数次地向他们描述过引水成功后就要到来的富足日子。此时他们就像是疆场之上临战的兵士听见了冲锋的号角,背着沉重的皮囊争先恐后地冲向攀往绝壁的小路。
孙先生的鼓声一直未停,他用激奋的鼓点催促着奴工们的脚步。直到奴工们差不多都攀上了炽热绝壁才停了下来。
被烘烤得发红的岩石前架上两支粗大的毛竹管,鼓声再次响起时,几千名奴工对着连着毛竹的大皮囊打开了皮囊的木塞。两股冰冷的水流顺着中间被挖空的毛竹冲向炽热的石壁,乞乞的巨响声中,奴工们立即被包在了漫起的白雾之中。
奇迹终于出现了,凿不留印锤不留痕的坚石在水流的冲击下竟然一丝丝的裂开大口,一块块地剥落下来。面对着轰然下掉的坚石刹那间所有人由惊奇转向欢腾。
孙先生慢慢将手中的鼓槌放下,他露出极为满意的神情,仰身靠在了二人抬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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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城的临时大营中军帐里,鑫国太子伯齐坐立不安,不停地围着将案踱步。几天前便已得军报,景监田齐大营将会开来一支号破虏军的人马。头几天他就算计着日子早该到了,每天都派人到往昆宁关方向的停前去接应,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太子爷,黄将军请见。”伯齐帐外的亲兵侍卫禀报道。“快请。” 副将黄震是今早派往停前等候田齐来的破虏军。
不一刻黄震在帐外报名请见。“黄将军请进吧。”待黄震进了军帐,伯齐摆手让他免礼,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莫非情况有变?”
黄震坚持着行完礼,回禀道:“报太子,正是。”
伯齐大惊,急问黄震道:“是田齐来的人马出事了?”
“田齐方向一直未见动静。标下报的是今天一早,前岗守军派出的斥侯在停前以东四五十里的地方发现胡子又聚了大部人马。”
“停前以东?”伯齐皱眉沉思片刻,问道:“胡子想拿下停前?”
“看样子不太像,斥候报说胡子都是轻骑,且大队没带粮草和攻城用具。”
最近胡子里面好像有了高人,上次围攻前岗时竟使用了攻城云梯。作战的方式也变得灵活多变,既有像以前一样的小队掠抢袭扰,也有大队的攻城掠地。一改早先只知死拚的战法,作战能力大大增强还配备了不少其他攻城用的器械。为此伯齐寝食不安,他十分怀疑胡子得到了青国的暗助,多次请大鑫王派使到青国质询,每次青国都矢口否认。
“那倒奇了。没事聚在停前东干什么。”伯齐自言自语道,猛然一惊:“难道他们知道田齐会有军马到杜城,在半路上设伏?”
“标下也是疑此,所以急急赶回回报太子。”
“果真如此,破虏军危矣。”伯齐额头上立即见了汗,胡子野战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即是鑫军人数倍于胡子都难得讨好,更何况据报田齐来的破虏军才区区五千人?伯齐心下暗怪景监轻敌糊涂,派五千人过来顶个屁用。
“太子,胡子若真是冲着破虏军而去,那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呢?”
“我军中有奸细。”伯齐早就疑心,自己这一段老是被动挨打,有时甚至军令方出,胡子就有动作。此次田齐破虏军援杜,知道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若非是出了奸细,胡子绝不可能知道。
“眼下来不及追究了。”伯齐极有主见,稍作思忖后下令道:“黄将军,你即带本部人马前往停前,和守军合兵后派出斥候,一有破虏军消息即放狼烟,尽带人马拚死接应破虏军,我随即带人马接应于你。”
“标下遵命。”黄震得令后拱手要退出。伯齐连忙又吩咐道:“出城时大队多带轺车先向右行,有人问就说到前岗取粮。然后向北绕过杜城扔掉轺车再急赴停前。”
黄震稍稍一怔立即醒悟过来,太子这是想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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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旭东坐在地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不但没有湿润的感觉,传来的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自那日对乳山灭了胡子的万人队,破虏军在荒原里已经脱水六天了。
战马已经倒毙了一半,剩下的也驮不起人了。兵士们有些体质稍弱的此刻虽然还未倒毙,却已经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再找不到水源破虏军就完了,孙旭东知道人缺水的极限大概就是在七天,那是指静躺着,像破虏军这样不停在行军的,时间应该更短。之所以还没有倒下一名兵士,是因为孙旭东受过耐渴的特殊训练,他下令兵士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准说话,逼着士兵们喝马尿甚至是喝他们自己的尿,喝死马的生血,在荒原上找一切只要稍有点湿气的东西都放在嘴里。
人尿、马尿都尿完了,再尿就是血了。地上的巴根草也是干干的,咀嚼不出一丝水份。孙旭东望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兵士们,心里不禁发酸,是他把他们带进了绝地。让他心里更为忧虑的是,此时如果碰到胡子,那后果是不用去想像的。
眼前忽然出现了几颗小星星,他感到一阵恶心,浑身软得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不行了。我要回去了。”他慢慢躺倒,闭上眼脑是浮现了帆模糊的身影。“对不起,帆,我没帮你完成心愿。”他慢慢靠过去,很内疚地轻声对她说道。
注:用火裂石之法,秦李冰治都江堰时曾经用过,并非作者杜撰。
(第二卷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