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国之军力固重,然民贫如洗,国无隔年之粮,纵军能逞一时之强,亦后继无力也,岂能称雄乎?。。。。君武将军作如此因噎废食之举,文思之甚为不解矣。”
孙旭东反复思忖着孙先生信中文绉绉的话,越想越觉如芒刺在背,孙先生只说因噎废食而没说鼠目寸光实是给自己留下了偌大的面子。孙先生的话很明白,国力和军力自古就是相辅相成的,吊只用铁来打制兵器最多只能增长鑫国的军力,而对于能大大增长鑫国国力的铁制农具却是自己让吊暂时不要打制的,这不正是孙先生说的因噎废食?还有*,如果送给正在开渠的孙先生,比那个火烧水浇之法的进度不知要快多少,孙旭东忽然意识到自己之长实只限于一城一地,对于大局的掌控别说是孙先生,比之伯齐也显逊色,还有那狐推,所献之策表面光鲜,骨子里无不是阴柔之极,更是远非自己所能。难怪孙先生老早就说过,自己并非变法大才,想到此孙旭东心中不免有些沮丧,发了一会呆后自己安慰自己:我本来就只要做个富国强兵的能臣武将就行了,玩阴的事儿交给别人吧。对着帐外大叫一声:“蔡轮,清点一下后营武库的*。”
上午毛怀单人独骑回到了营中,孙旭东惊喜莫名,毛怀安然归来说明胡安丝托没变。将毛怀召入大帐,孙旭东按耐住忐忑听完禀报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实,虽在毛怀当面故作矜持之态,却忍不住满脸的笑意。转念却想胡人情势果然不出伯齐的猜度,心中佩服伯齐的未卜先知,急急召了旷校尉,两人一齐赶往太子中营。
进了大帐孙旭东不见这几日和伯齐形影不离的狐推,不觉有些奇怪,却听伯齐呵呵一笑:“本太子已令黄将军亲自将狐推送往咸城去了,以助太叔一臂之力。”
孙旭东的禀报让伯齐兴奋不已,稍感失望的是胡安丝托并没有透露汉人军师的丝毫消息,其实毛怀去之前孙旭东就跟他打过招呼,胡安丝托能说的就说,万不可强问,大将军不想月明公主对自己的部落有负罪之感。
和胡人连战连胜让鑫军士气大振,缴获的胡人良马最先配给了斥候,以前斥侯们遇上胡兵就有可能被追杀,是以束手束脚,大白天出了城也只敢在城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即往回逃。现在胯下有了良驹,斥候们胆子大了许多,不光是远远见了胡兵只需转身策马飞逃,鑫军军力大增,接连几场胜仗更让士气大增。是以白天黑夜里荒原上不再是胡兵斥侯的天下,鑫军同样遍布了斥候,两军间军力的此消彼长犹此可见一斑。
三人正在议事,四处的斥候不住飞马来报,一直四处骚扰的小股胡人队一夜之间踪影全无,所有的边境集镇再不闻胡人半丝声息。
三人接报莫明其妙,胡兵是靠抢过日子,怎么会突然在边境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胡人被打怕了,要退回大漠。。。?”旷话说了一半,自觉太过幼稚忙住了口,三人面面相觑,只是猜不透胡兵之意。正午时,忽然接报胡军全队人马集结,由大单于冒顿亲率,分成三路直发杜城,伯齐望了一眼孙旭东,皱眉苦笑着说道:“看来还就是君武所说的最坏结果,咱们那封让狗带去的信引来了胡人大队。”胡人尽数扑来不可小觑,伯齐令侍卫至各营急如官佐齐来议事。一时间军令传出,杜城所驻军马大动,四面城墙之上堆满滚木擂石,兵士们剑拔弩张,顿时杜城中一片紧张。
太阳快落山时,一直守在杜城城头上的孙旭东听见了荒原上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天平线上先是扬起漫天的尘土将一轮红日尽数遮挡,慢慢就见黑压压的胡兵骑甲蜂拥着向前滚动。
这是孙旭东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大阵势的行军,天地为之变色,脚下高大的城墙都为之震颤。孙旭东转头望了一眼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兵士们,个个脸上表情肃然却并无惧怕之色,只毛怀脸露惊异:“胡子手脚可真快。”昨晚他离开单于大营时,胡子还未集结,一日之后即已兵临城下,几万人的行动竟如一人般快捷确实令人咋舌。
难道是模仿的和余笔迹露出了马脚?还是他们之间联络时有什么特定的记号?反正看来胡人没有中计,最终还是选择了攻城救俘,孙旭东不免心中有些遗憾,毕竟双方每增加一次伤亡都会多增一份怨恨。但此刻既然已经兵临城下,就得打掉胡人的锐气,临战的兴奋袭上来,不由他精神大振,满脸怒容手指胡兵,大声对兵士们说道:“胡人攻城,以已之短攻我所长,此一役咱们务必全胜,将胡人带来的积年扈气一股拨了。”
等伯齐一身戎装匆匆赶到城墙上时,胡兵已在城下列成了长队,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胡兵,伯齐紧皱着眉头,叹口气后对孙旭东说道:“君武,树欲静而风不止,收服之策行之不易啊。你看,他们会不会连夜攻城?”
伯齐话音未落,刚刚整成队形的胡兵阵中军鼓擂响,头前骑甲向两边移出,几万名胡兵齐呐喊抬着攻城用的云梯、手执藤盾从队中同时冲出,身后手换长弓的弓箭手紧跟,波浪一般向杜城涌来。
胡兵动作迅速得出奇,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以往每到此时城墙上的鑫军都会有一阵小乱,需带兵军官弹压。今日兵士们虽然仍然紧张,却不显乱象,在军官令声下各执兵器,井井有条。伯齐一见心中大慰,平时军中操练事务大都交给旷校尉,短短几月便让鑫军士气大变,实是难能。
胡兵一入鑫军弓箭射程之内,便遭城墙上鑫军如雨的弓箭。攻城的胡兵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藤盾下奋勇向前,抬云梯的兵士被射在翻,立时便有兵士补上,踩着被射死胡兵的尸首,前仆后继一往无前。随后跟上的胡人弓箭手,站住身后开弓搭箭,步弓强劲的弓弦将锋利的长箭迅捷弹出,直袭城头的鑫军,射在青砖码成的城墙垛口时,擦出一串串四溅的火星。
孙旭东两次与胡兵接敌都在夜晚,攻城战更是第一回,放眼四顾,都是如蚁动般滚滚而来的胡兵,其气势比只在大银幕上看过的千军万马不知要大多少,心中大有震撼之感。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支上了弦的连弩,瞄着最前的抬梯兵士轻扣扳牙,三支弩箭呼啸而出,三棱短弩穿过胡兵手执的滕盾,一阵血雾四下溅张,兵士顿时倒在血泊中。
此时在冒顿眼里也已感觉到鑫军的变化,士气高昂得难以想象,根本不顾城下胡兵弓箭手射出的长箭,争先恐后地在城墙垛口探出身子,向冲出的胡兵射出一排排箭雨。随着胡兵一步步冲近,城墙上的弓箭突然变得密集异常,冒顿摇摇头,他见到了城墙上鑫军兵士手持连弩的身影,跟身边的上、下贤王交换一下眼色后叹口气令道:“击鼓撤回吧。”
胡军进退都以鼓声为号,一时间短促鼓声连起,还未攻到城下的胡军兵士闻令稍顿后,前后变队一丝不乱,缓缓后撤。孙旭东见状大喝一声,“停箭。”一把拉过毛怀问道:“你可记得胡人各王的旗色?”
城墙上嘎然而止的箭雨反而让胡军兵士有些惊疑,冒顿更是疑惑不解,胡军反身后撤正是鑫军杀敌良机,为何会主动放弃?此刻也计较不了许多,一等阵前兵士撤回,即令大军后退,只留两队人马驻在城下以观鑫军。
胡兵大队退远,孙旭东对众军官下令:胡兵如到城下收尸,不许放箭。胡兵大队如有异动,即刻来报。随即拉着伯齐一道转身到了城楼上说道:“太子殿下,标下似已揣出了胡人之意。”
“哦?”伯齐脸色一变道:“胡兵一触即退,像是在佯攻,莫非是另有他图?”看来伯齐也一直在捉摸胡人的意图。
“标下一直在找胡人左贤王的大旗。”孙旭东两眼放光,“胡人向来是旗随王至,标下上回赴冒顿之宴,除右贤王设伏不在外,大帐外就是四王四旗。今日右贤王被俘,城下若是胡兵齐至,仍然应该是四王四旗,可标下找来找去,只见大单于、和上、下贤王三旗,独独少了左贤王的大旗。”
伯齐皱眉沉呤,蓦然说道:“君武之意,莫非是胡人已然中计?”
孙旭东摸了一下鼻尖:“标下还只是猜测而已。以标下之见,那汉人军师信实了咱们送去的假信,却怕咱们分重兵护送轺车队,便先使一个障法眼,将大军云集在杜城无非是引住咱们罢了,醉翁之意还是在轺车队。如果标下所料不差,明日一早冒顿便会率大队退兵。”
伯齐听罢急走几步到了城墙垛口边,望着潮水般正在往后退却的大队胡兵,沉思半晌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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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孙旭东所言,胡兵几万大军在杜城外严加戒备地驻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即拨营退回荒漠,鑫军随即派出斥候,跟了百里后仍不见胡兵停下,不敢再跟,径直回杜城报信。
杜城百姓得知胡兵退去,无不欢欣鼓舞,坊间只道是有太子爷和破虏军在,胡人再也不敢逞凶。一时百姓们竟相邀约,抬着平日里攒下的食用物事,在杜城令的带领下到各处劳军。
“胡兵为七千俘兵劳师动众而不敢尽力攻城,和往日的作派大相径庭。君武,以本太子看来,胡人气势已大不如前了。”伯齐受了杜城百姓一通虔诚之极的舞拜,心中大是高兴。目送跟随胡兵百里的斥候出了帐,心中大起感慨,回想起当初在胡人的淫威下缩手缩脚,斥候白天连城门都不敢出,如今动辄百里,两下相较,不禁一时志得意满,兴奋异常。
不怪乎伯齐如此得意,孙旭东心中亦有感触,胡兵昨日攻城虽为佯攻,但一触即溃实是士气大落的表现,可见上回伯齐谋划的全歼右贤王之役对胡兵打击之大。他深知战争的天平往往就是这样,几次大仗打下来,就可使形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古如此。
伯齐毕竟是太子,未被喜欢冲昏头,问孙旭东道:“君武,胡人既已退兵,应知你所料不差,看来和余训的那匹狗这回倒是为咱们立下了大功。不过他们退兵百里之外,会不会另有诡计?”
“胡兵知道我军会派出斥候,是以远远退开,依标下想来是怕咱们起疑。”
“嗯,我总有些不放心,那汉人狡诈,这障眼之计却不过如此啊。”
“太子殿下想左了。只因殿下设局在先,那汉人军师眼下已是耳聋眼瞎,却偏偏又在局中设局,才被标下侥幸窥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