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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一起变老 61【完结】

古代媳妇在现代 凉拖 8645 2024-11-19 02:51

  一起变老 61

  元月份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抬头不见艳阳不见蓝天白云,压抑的空气积沉了很久很久,久到何芊芊以为冬天漫长没有边际,每日面对这样的天气让她心情郁结。是啊,这样的天气她从小时候就不喜欢了,因为看不到园子里漂亮的花儿和蝴蝶,她还必须穿着又厚又笨重的衣服一待一个冬天。过去这么多年,她从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孩变成如今每日在外面奔波的二十四岁女人。

  基本没有太多停歇的日子,她的生活就是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飞到另一个国家,一场比赛接着一场比赛,忙碌不停,劳累有,辛酸有,快乐也有。

  “妈妈囡囡你们看,好大的雪啊。”才从日本飞回中国机场的小男孩一落地便又惊又喜的指着雪白的地面和花花飞舞的天空,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模样,包的像个大冬瓜样的他一点不在意冬天的冷,欢快的提重脚步一下下跳在积雪上,玩的小脸通红。

  跟在小男孩身后的女子微微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可爱小女孩,小女孩撅着嘴巴,很嫉妒很羡慕的瞪着男孩,嘟囔道:“何老师你看小睿哥哥的裤脚湿了。”说罢,一阵冷风吹来,小女孩立刻缩起脖子更加贴近手边的女子。

  同样包得很严实的女人哆嗦一下,吐出一口白气叹息轻喝:“睿睿你别玩了,过来帮我拎东西,争取天黑前回去,恩,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小男孩一听立刻欢呼一声,没几下跳回何芊芊跟前与她合力拖着行李箱缓慢滚动,很嘴馋的嘻嘻笑道:“我要吃羊肉火锅,一定要很辣很辣,然后我还想吃肯德基,妈妈,回家之前先买肯德基好不好?”

  面对小男孩的撒娇女人很无奈,点点头应声道:“先搭车去超市买菜和大米。囡囡你想吃什么?”

  小女孩抬头脑袋,圆润的脸上展开笑容,呵呵道:“老师我要吃蛋糕,甜甜的,我不要吃辣椒,不要吃胡萝卜……也不要青菜……”说着说着声音都快小的听不见。

  何芊芊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轻拍囡囡的脑瓜:“蛋糕只准吃一小块。”

  三个人说说笑笑上了一辆的士,因为下雪天路上有点堵车,当何芊芊领着两个孩子走进家附近的蛋糕店时,已是一个小时后,天色完全黑了,雪还在下。

  陪着囡囡精挑细选了两块蛋糕,囡囡一块,何芊芊自己一块,睿睿不爱吃甜食。三人走出去前往对面的肯德基,何芊芊将钱给儿子去买,自己则跑到隔壁超市买菜去。三人磨磨蹭蹭买齐东西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徒步回到一栋很古老的两层小洋楼,家里没人居住,因此漆黑一片。借着隔壁屋子的路灯摸到门口,黑暗里忽然走出一人,还没等何芊芊看清楚是谁,后面就听到儿子惊叫:“那好像是爸爸的车子。”说完才看到何芊芊旁边多出的男人,正是很久不见的父亲。

  “爸爸你怎么过来了,呵呵。”睿睿高兴的跑过去,姚斐顺势揽住大儿子的肩膀沉吟道:“你一直不想我,我却很想你啊。”

  “呵呵,哪有,我也很想爸爸和弟弟爷爷奶奶们。”

  何芊芊进入门内,打开屋子的灯光,黑暗一下被光明侵占,视线里耀眼非常。

  放下手中行李,何芊芊随意问:“乐乐没来?”

  “我们中午就到了,没有钥匙进来,下午把他放在麦当劳里坐着,我打电话让他过来。”这话的意思便是他等了何芊芊一下午。

  “你去接他过来,我先做饭。”

  “也好。”姚斐看了何芊芊一样,转身出门。

  待姚斐走了,何芊芊吐口气走进厨房,又到过年的时候了,却再也找不到曾经一家团员的期待和快乐。

  七年前小强离开了,六年前爷爷去世了,五年前孙丝田出国了却给何芊芊留下一个阴影,至今没有散去,这正是何芊芊宁愿忙着到处奔波也不愿待在家里的原因。那年孙丝田走后她便带着很有围棋天赋的大儿子搬到这个小强留给她的房子里,一住就是好几年,疑惑者说,和姚斐分居已有好几年。然而每年春节来临,她还是带着大儿子回去那个家里共团圆。

  她连炒熟几个小菜,砂锅里的羊肉还得等会起锅,香气弥漫在屋子里,勾的饥饿的众人食指大动。

  “妈妈我想死你了!”一进屋子,小儿子乐乐就一个飞扑抱住何芊芊的腰身撒娇,笑得像吃糖的蜜蜂。

  小儿子是个调皮鬼,性子比大哥更加开朗。平时学习成绩总是第一,在学校里老师宠着,同学们围着,回到家里爷爷奶奶更是疼爱,姚斐也很满意小儿子,因为像他。大儿子的性子就不像他,从幼儿园开始就看出大儿子读书不中用,性格比较偏向何芊芊,还好有围棋这一长处,正朝着职业棋手努力,虽然这不是他的期待。

  “妈妈我要吃炒牛肉,炒牛肉炒牛肉。”乐乐围着忙碌的何芊芊转来转去,一个劲的嚷嚷不消停。何芊芊无奈得很,她哪里知道姚斐和小儿子会来,根本就没买他们两最爱吃的牛肉。

  “别闹,只有羊肉没有牛肉,忘记买。”

  “啊……”乐乐一下萎靡了,郁闷的蹲在地上画圈圈。

  姚斐瞥了眼厨房里做好的几样小菜,道:“我出去买点牛肉回来。”

  “耶,爸爸真好,要快哦。”

  姚斐又出门了,似乎不愿意在屋子里呆太久。

  见爸爸走了,乐乐一下子跳起来贼兮兮的扯着何芊芊的袖子说:“妈妈,爸爸也很想你哦。他总是拿着你的相片发呆,还天天抱怨晓兰炒菜没你好吃。而且爸爸很乖啊,每天下班就回家,周末出去玩都会带着我还有爷爷奶奶。每次电视里放你下棋他就非要看,还说你的棋路越来越沉稳了。”

  何芊芊闻言只是呵呵轻笑,伸指弹弹儿子的额头故意道:“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可是爸爸妈妈的事情我就是要管!我不懂啊,爸爸喜欢你,你也喜欢爸爸,为什么你们不住在一起?爸爸又不像洋洋的爸爸那样花心,妈妈你又不像聪聪的妈妈那样坏,奶奶经常说妈妈最喜欢爸爸了。”

  当然是最喜欢他,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注定要爱一辈子。她从他第一次对她说一生只娶她一个老婆,只对她一个人好开始就无法自拔。她从她嫁给他起就发誓无论生老病死,一生不离不弃。

  小强说她需要努力让他一辈子离不开他,不背叛她,永远尊重她爱他,不然小强就无法安心。

  小强说围棋高手都是聪明人,她应该也是。

  多年过去她有很多疑问,却再也找不到可以吐露心思的人,小强不在了。她的围棋几乎走到顶峰,可还是学不会小强强调的聪明,学不会怎么绑住一个男人的心,学不会怎么让他只对她一个人好一辈子,疼一辈子,不离弃不背叛,眼里心里只有她。

  小强说她需要长大,她从十六岁的女孩长大了,不用特意去学习,人都会慢慢长大,比想象中的容易,没想象中的幸福。所谓长大了,无非就是拥有更多的烦恼,如此而已。很不愿意接受的烦恼,却不得不去面对,这就是长大。

  长大的途中经历挫折,然后一个人爬起来继续。长大途中经历失败,然后一个人安慰自己继续。长大途中经历背叛,然后恍然大悟自己还没长大,始终达不到小强想要的聪明,于是她只有默然,唾弃自己终究太笨蛋。

  “妈妈,以后我们住一起好不好?”

  羊肉炖红萝卜热腾腾地倒进火锅中,一股子香气弥漫,诱的几个小家伙口水横流,还不等大人招呼就各自拿着筷子偷吃起来。何芊芊端出所有菜,笑道:“你们先吃,我把牛肉炒好。囡囡你多吃点胡萝卜,不要挑食,怕冷的多吃羊肉。”

  见何芊芊又回到厨房,姚斐看着她炒菜的背影,曾经他夸过无数次的长发已经短到腰际,而且还烫成大卷,淡淡的栗色。曾经她死不爱穿的高跟鞋现在炒菜都穿着。还有她以前最爱的古典服饰,绣花衣服,再也看不到它们的影子了。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天真少女变成成熟少妇,他以前最爱她的天真烂漫,可爱傻气,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从,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第一个支持。

  那个小女孩已经找不到了,他有点失落和惆怅。让她消失的人,正是自己。

  “你们要吃的牛肉。”何芊芊放下牛肉和几碗白米饭,宠溺的看着几个孩子边吃边闹,白皙的脸上因为下厨的原因有点微热发红,清瘦的脸透露出她少许的疲惫。曾经那双晶晶亮的大眼睛变得狭长了点,雾气蒙蒙的总是感伤。

  何芊芊坐下来微笑吃饭,她出国吃不习惯,回来很愿意自己亲手慰劳自己,哪怕累一点。这些菜无疑都有大家爱吃的,各个尽欢。

  “妈妈我要你喂我,冬菇冬菇!我要吃。”小儿子站起身努起嘴巴,朝着妈妈撒娇。

  何芊芊夹起冬菇丢进他嘴巴,轻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吃饭从不说闲话,哪还要人喂。”

  “妈妈,我也要!我要羊肉一块。”孰料,平时比较安分的大儿子也学着弟弟张开嘴巴,何芊芊失笑,挑了块大点的羊肉塞给他。

  “啊,何老师我也要,他们都要了我也要,我要喝汤水。”何芊芊的学生囡囡嘟起嘴巴,闹哄哄的讨要。何芊芊吐血,夹起一块胡萝卜:“囡囡你要吃胡萝卜!来,张嘴吃。”

  囡囡脸一垮,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嘴吞了。暗道早知道就不要了。

  何芊芊这才松口气,自己才趴口饭却又听一个低沉声音说:“我也要,什么都行。”

  何芊芊差点喷饭,仰起脸惊愕的看着对面的姚斐,姚斐学着孩子们一样站起身张开嘴,等着她喂。

  何芊芊大窘,姚斐这是怎么呢?

  “我也要吃啊,你快点。”姚斐催促。

  何芊芊扫视桌面,终于慢吞吞夹起一块牛肉,似乎不怎么情愿的样子塞进姚斐嘴里,姚斐猛一下咬住筷子不让何芊芊收回去。趁此夹起一筷子鸡蛋递到何芊芊嘴边,意思已经很明白。

  被三个小鬼热切的注视着,何芊芊有点脸红,赶紧张嘴吞掉鸡蛋坐下低头趴饭。

  “呵呵呵呵。”两模子一样的兄弟呵呵傻笑,吃饭更有劲了,像打架一样狂扫起来,闹得餐桌脏兮兮一片。

  本就是出国两个月吃不好睡不好,还有紧张的比赛每天上演,接着坐飞机匆匆回国,一冷一饿,现在吃了热腾腾的羊肉火锅,何芊芊一下子瞌睡连天,收拾碗筷的时候眼睛直打架。最后姚斐看不过去催她去洗澡先睡,洗碗的事情就由姚斐代劳了。

  姚斐洗澡后来到卧房,何芊芊明显睡得很沉,三个孩子也都安顿好了,姚斐打开昏暗的床头灯,桌子上全是詹小强的相片,窗边还有一盆塑料向日葵。

  五年前两人争吵后,何芊芊彻底搬来这里。姚斐当时懒得道歉便由着她去,心想她过不久自己会回家。岂料大年将近她都不动身,姚斐气匆匆的赶来,何芊芊却死不肯回去。一怒一下姚斐将房里詹小强的相片全砸了,结果闹的更僵。何芊芊不声不响回去过了大年三天,眨眼又回到这里,没等姚斐赶来她便出国比赛,这一闹,竟是好几年了。

  姚斐对这样的情况有点无奈,他其实没犯大错,而且完全是无心之举。只不过倔强的脾气上来,没错也变成有错。

  姚斐吐口气,郁闷自己每年都巴巴都跑来找何芊芊,她老人家不是不在家,就是冷淡淡的不理他,就算□□都看不到她眼里的激情。这种情况太糟糕了,他一百分相信何芊芊心里爱他,偏偏固执地不肯让他满足。

  关灯躺进温暖的被子里,姚斐揽住何芊芊的腰身。何芊芊被惊醒,但是没转身。

  “明天跟我回去过年,以后别再出来了,爸妈很想你。”

  何芊芊不做声。

  “我和她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情我已经向你解释了好几年,你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何芊芊继续沉默。最开始的确是因为孙丝田的存在让她感到受伤,明明说过这辈子只娶一个她一个女人,所以这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这些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坚信姚斐是个守承诺的男人。结果那次她比赛回家看到自己丈夫和那个称为田姐的女人缠在他们俩的婚床上,晴天霹雳就是如此。她同情孙丝田三十岁的女人却终被男友甩了,但是她乘姚斐喝醉酒爬上床她无法原谅,虽然两人并没有做成什么,但是那片光景太扎人,她至今记忆犹新。过后她痛斥姚斐不准他再喝酒,姚斐直言说不可能,而且自己和孙丝田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她太小气。他要做生意他要应酬,不可能不喝酒,她无话可说。正好孙丝田找她,说只要她给三百万她就出国,离开以后再也不回来。孙丝田是真的想离开,她其实是个很坎坷的女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最后身边却一无所有。看到喝醉的姚斐想勾引,不过是因为真的太寂寞,而且太嫉妒。何芊芊将自己的存钱都给了她,三百五十万多点,孙丝田潇洒而孤独的走了。何芊芊以为自己从此可以宁静的生活,姚斐就算喝酒也不怕了。然而孙丝田的突然离开却让姚斐生气,硬要理解成是何芊芊小心眼容不下她,因为孙丝田一走不给任何联系方式,姚母无比伤心。

  何芊芊感觉心都凉了,姚斐会那样看她,是什么已经蒙住他的眼睛,让他已经不懂得理解她。她什么性子他难道已经不了解了吗?还是每天在酒肉里被磨得遗忘了。

  于是争吵在所难免,他说他压力大她不懂,他说她就知道盯问他出去喝酒有没有女人,他说她很烦。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烦,太固执所以自寻烦恼。一个男人多娶几个老婆算什么,她生活的地方一直那样啊,没必要在意。但是他明明承诺过,只对她一个女人好一辈子,既然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她无法说服自己的心,他害怕看到姚斐对她大吵大嚷腻烦的眼神。她想到最好的倾诉者就是小强,小强不在了,于是她来到他留下的家,果然,这个别致的小楼房,熟悉的气息让她倍感安心。她只是想住一阵子而已,没想过分居这词。但是她一走几个月姚斐都不找她,一个电话也不给,她都快以为姚斐忘记她了,恐惧的差点淹死在浴缸里。她几乎颤抖的拨通姚斐的电话,姚斐没有忘记她,只是很生气的在电话里发脾气吼她要走就最好永远别回去。

  她不是翅膀硬了,不是想分开了,她就是想看到那个温柔待她的姚斐,而不是对他大吼的姚斐。她还是很胆小很恐惧,不敢回家。于是带着长子在外面漂泊,教他下棋,带他培训,带他考试带他拜师,她有明确的目标,让自己尽可能的超前走,培养儿子当上优秀职业棋手。这些事情做起来,一忙就再没有停歇过。忙碌的日子匆匆飞逝,当初离开时的思念,恐惧,不安,这些年慢慢的被磨平,心里静静地如等待绽放的向日葵。过去便过去了,她要朝着前方的光明去看。

  时间告诉她再大的痛苦都可以被淡忘,现实告诉她即便离开了姚斐她也没有死掉,围棋告诉她,她可以自己好好的养活自己充实自己证明自己在社会上的价值,这些存在的价值和姚斐一样,和很多人一样应该被平等尊重。抑或说,她可以更加了解姚斐背负的压力。而她,已经有能力去替他分担,如果他真的累了,那就让他躺下休息,她可以换上肩膀去担当。如果她累了,便换上他。等他们都累的不能动时,两个儿子已经可以顶起一片天空了。

  那时候,她只要和他携手依靠,数遍满鬓白霜共夕阳。

  “芊芊,你看我有白发了。”

  冬日清晨,太阳初起,打破了一直以来的灰寂。对着清晰的镜面,姚斐有点怔然的看着手中白发。何芊芊静静靠过来,抬手轻抚他的耳鬓,果真夹杂着少许白发,她微楞,姚斐三十五岁的生日就快到了。

  “你老的太快了,眼角还有点皱纹。”何芊芊轻笑着抚摸他的眼角。

  姚斐瞥嘴吐气,“还不是被你们折腾的。”

  何芊芊淡笑不语,他说的也没错。掌管一家公司谈何容易,每天有操不完的心,又要孝敬老的,培养小的,没一会省心。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姚父看起来要比姚母苍老十来岁了。

  春节她跟着姚斐回家了,年后还是带着儿子来到小楼居住,后院种了蔬菜和一些花草,等夏天到来园子会开出姹紫嫣红的花儿,向日葵最显眼。

  姚斐双休就过来看他们,她会准备丰盛的食物接待他。她不忙着比赛的时候也会回去,他总是显得很期待。

  二十五岁的夏天,她发现自己再次怀孕了,她欣喜,他有点担心。去医院检查,母女健康,可以安心生产。她更是高兴,可以给姚斐添个可爱的女儿,没有女儿一直是姚斐的遗憾。

  他更是激动非常,没想到自己人到中年还可以生个小公主出来,等以后孩子们都大了,儿子去替他接管事业,女儿在身边贴心敬孝,多好啊。

  何芊芊住在家里养胎,生下女儿后坐月子养身子,然后哺育初生小女,那小楼是再也没有时间去住了。

  熬到三岁女儿上幼儿园,她终于闲下来可以继续围棋,然舍不得和女儿分开,小楼便成了过去。

  只是姚家的园子种上了很多向日葵,每年夏天就开花,一片一片金灿灿的黄,孩子们在花里笑着长大,他们在孩子的笑声里慢慢变老。

  长子姚睿十一岁成为国家职业围棋手,二十岁时成为最年轻的九段国手、棋圣称号、棋王称号,二十二岁与一名业余女棋手结婚。

  二子姚乐,成绩优异学习能力强的他大学一毕业便接手了家族公司,父亲姚斐退休,成了一名又老又宅的股民。二十七岁时姚乐与相恋多年的大学同学结婚,妻子姓顾,顾茶与苏青青之女。

  幼女姚子衿,成绩平凡没有特长,性子迷糊爱犯困,大学毕业混了个幼师职位,二十三岁嫁给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哥。

  姚斐自从退休后专心当个股民,本是想开家证券公司以了多年心愿,可是有心无力,没了当年壮志,只想宅在家里好好休息陪老婆下棋。

  何芊芊四十五岁的时候在围棋界便没有了遗憾,她一生不能成为职业棋手,这一生却足以证明她的实力值得被所有围棋手敬佩学习。五十岁的时候她亲自撰写的第五本棋谱面市,从此销声匿迹,呆在家里待孙子。

  姚斐六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病逝,六十五岁时母亲病逝,孙丝田带着孙女从国外回来给她送行,之后离去。

  姚斐七十岁时,患老年痴呆症,从此足不出户。比他小十岁的何芊芊贴心照料,他在病痛的折磨中记忆错乱,渐渐忘记了父母的名字,忘记了家里的门牌号,然后忘记了儿女的名字,甚至忘记了自己,只记得肚子饿了,喊芊芊。

  姚斐七十八岁的时候已经病的不能下床,每个星期赶上天气好的日子,何芊芊就推轮椅带他去公园散心。

  白发苍苍面目呆滞的老头靠在轮椅上晒太阳,瘦小佝偻的银发婆婆坐在公园长椅上看周围的孩子们玩游戏,他们的重孙辈也在其中。

  她面带慈祥的微笑注视着他们,有点担心才三岁大的重孙女那胖墩墩的样子会不会忽然摔倒,哎,几个大哥哥都不知道照顾她,只晓得顾自己玩,看她那小脸啊都快急红了,不出三秒肯定会哭,说吧,真的哭了。

  小丫头哭着扭动胖胖的身体朝她跑来,扑进她的怀里撒娇:“太奶奶呜哇,哥哥不陪我玩哇哇……”

  她抹去她的眼泪,那肉乎乎的红脸蛋很舒服,她吐出苍老的声音拍哄:“我马上叫哥哥带你玩啊,别哭了。”

  说着仰头看向嬉闹的男孩子们,该叫谁过来呢?脑袋忽然雾蒙蒙的一片,想不起来那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小冰?小朋?小什么来着……

  对了,是小强,小强。

  她张开嘴巴尽量用力叫喊:“小强你过来。”

  风吹而过,卷起片片梧桐树枯败的落叶满天起舞,她揉揉进沙的眼睛,慢吞吞给老头子拉好毛毯,抬头再次看向那些玩闹的孩子们,果然啊,小强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说话很直白,但是他又聪明又懂事,只要叫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

  “小强你来了。”她很高兴的展颜欢笑,脸上的皱纹颤动,笑眯眯看着朝她走来的小强,她忍不住训斥道:“小强你穿太少了啊,别着凉。”

  小强朝她不屑的轻哼一声,巴拉巴拉说了很多话,他说何芊芊你还记得我啊,那我就不恨你了。他说何芊芊幸好你没得老年痴呆症忘记我。他说何芊芊你个笨蛋无病无灾要感谢我的祈祷。他说何芊芊你这辈子没遗憾了,下辈子许我吧。

  下辈子许我吧……下辈子许我……

  何芊芊忽然站起身,惊慌失措的四顾,是谁在说话?是小强吧,是他吧,就是他。没错,刚才站在这里的男孩就是他,他果然还活着,真好啊,还好好的活着。她就知道他不会骗人了,他不屑骗人,因为他是天才。

  小强……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她望着飘飞的梧桐叶子,喃喃的起唇低问。

  一定过的很好了,她暗想,心中一片放心。

  “小强……我这些年过的挺好……”

  她对着天空倾吐心声,苍老的手搭在轮椅上轻轻颤抖,她缓缓转头,看向嬉闹的孩子们,小女孩加入了哥哥们的队伍,笑得如向日葵般灿烂,耀眼得她无法张开眼睛……

  她面带笑容不声不响倒在地上,擦过他的轮椅,晃过他呆滞的视线。他轻轻一动,愣愣看着老太婆睡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尽自微笑,为什么要睡在地上,是因为那里更软和吗?她睡得真是舒服,肯定在做好梦。他空洞的脑袋忽然闪过什么,他望着她熟睡的样子,不禁笑着撑起身靠近她,轻声问:“芊芊……你梦到什么……”

  讲给我听听啊……

  姚斐七十八岁,何芊芊六十八岁,夫妻两在家附近的公园梧桐树下,同时去逝。两人去逝的时候面相安详,一同倒在梧桐叶子上,被旁边玩耍的子孙们发现,于三天后由两个儿子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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