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前的那一刹,恐惧这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但尚有一丝清醒意识的洛鸿勋用尽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便沉沉地栽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洋之中。
而本来第二日一早便可抵达新加坡的“兴和”号如今竟成了太平洋的“亡魂”,永远都无法再前行了。
还算幸运的是,落入水中的洛鸿勋会游泳,且游得极好,童年时常在佛山与一群小伙伴畅游通济河。
所以擅游的洛鸿勋此刻极力保持镇定,他反复地告诫自己,自己命硬,没那么容易就去见阎王的。
沉到最深处后,洛鸿勋双脚一蹬便反弹到了洋面,头露出水面的那一刻。
憋了太久的他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这感觉真是久违的畅快,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终于彻底清醒的洛鸿勋有机会看看周围的一起了。
此时天已初亮,几缕阳光照在海面上很是耀眼。
早先惊涛骇浪的太平洋此时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自己则随着洋流一起一伏地波动着。
可这祥和的一切却丝毫无法带给他安全感。
放眼看去,周围除了挣扎的几个同伴外,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一望无垠的浩瀚洋面...
会有人来救他们么?
无人知晓。
洛鸿勋心中黯然不已,即使自己不被大浪卷走,就这么强撑在这里,不吃不喝,又能坚持几日呢?
想到这,心情黯然的洛鸿勋禁不住又再度忆起了那位云谷禅师的预言,自己这两年来厄运不断,难道是他的话真的要应验了?
恰巧,就在他极度惆怅之时,洛鸿勋看到不远处隐约漂浮着一块船板。
他知道自己一路走来不易,每每困难时多靠意志支撑,此时这等危急关头更不能随随便便就认了命,无论怎样,都得尽全力活下去。
于是他赶忙用力游了过去,双手扒在上面,还好这船板够大,全身上去,也足以被托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自己太累了,所以脑子混沌了好一会。
等他再度清醒,周围却已见不到一个人,大感愕然的他心想难道大家都漂走了?
亦或是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洛鸿勋惶恐极了,如果只剩自己一个人在海上漂着,那怕是再熬上半天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紧接着,他惊恐地大叫着,呼喊着,期待着有人可以回应他。
可久久地,都无人应答,只是偶尔可以听到些回声罢了。
但即便如此,洛鸿勋依旧傻傻地抱着希望。
终于在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后,他仿佛隐约听到有人回应着自己。
洛鸿勋赶紧竖起了耳朵,将脸转到了声音的来向,这回他听得真切,那人正用力地喊道:“我在这!”
太好了,还有人同他一样活着,自己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在放眼望不到边的洋面上漂泊的孤独寂寥感真是比死亡还要可怕,还要煎熬,他不想体会半秒。
得知还有同伴活着后,洛鸿勋整个人的精神抖擞了许多。
接着他觑起双目隐约看见,远处好似有个人同他一样伏在船板上。
多半是因此前的大浪二人才会隔得这么远。
这时,只听那人高声呼道:“我是陈顺达,你呢?”
原来是船员陈顺达,洛鸿勋记得他。
五官本不错的陈顺达因皮肤坑坑洼洼,特别粗糙,所以样貌令人印象深刻。
洛鸿勋听后立即欣喜地答道:“我是洛鸿勋...陈顺达,你那边还有人么?”
过了好一会,环顾四周数次的陈顺达悲哀又无奈地回道:“应该没有了,周围只有我一人!”
这便是事实。
能有两个人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听到这,洛鸿勋虽很是哀伤,但仍得打起精神,鼓励自己和对方道:“陈顺达,我这边也就只有我一个,我们俩一定要坚持住,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相信我!”
不多时,陈顺达亦是乐观地予以回应了。
太好了,在这一片死寂、心灰意冷之时,洛鸿勋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伙伴,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论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他都一定要坚持,必须坚持。
就这样洛鸿勋和陈顺达两人相互扶持、相互鼓励,保持彼此间能看得见对方的距离一直漂浮在海面上。
又捱了两日,到了海难发生后的第四天,这一夜,又渴、又饿、又疲惫的洛鸿勋感到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已经到了极限。
他趴在船板上打起了瞌睡,在梦境中他见到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海涡旋里,无论他怎样挣扎都逃脱不了。
就在他即将被封死窒息的最后一刹那,一只温柔的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既柔软又温暖,好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光将他的整个世界照亮。
不知是什么神奇的力量,那只手微微一抬,洛鸿勋就被轻松地拉出了漩涡。
不多时,洛鸿勋被那只手拉着来到了一个朦胧又梦幻的世界里。
那里没有忧伤、没有烦恼、没有饥饿、没有恐惧,欢声笑语无处不在。
又过了一会,那只手回到了她主人的身边,而那人又欢快地跑进了人群中。
在她消失前的一瞬,那女子回眸俏皮地向他眨了个眼。
这一刻,洛鸿勋终于看清了将他拉离深海漩涡之人的样子。
是虬枝...
没错,就是虬枝!
是的,她在幻镜中救了他两次。
可赵虬枝对他莞尔一笑后,这美好的梦境便也宣告结束了。
这时晨光微曦,洛鸿勋猛的一下惊醒来了,看了看周遭死寂的一切,又回到现实中的他以为刚刚的自己已经死了,解脱了,没有忧愁和烦恼了。
如果真是那样,该多好啊!
洛鸿勋由于几日未饮水,喉咙干干的,连唾液都快要分泌不出了,此时的他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住了,他多想身子一斜,沉入深海中,不再挣扎。
这样沉沦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都不要了,多轻松,多自在啊!
可就在他几近绝望之时,远处却隐约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