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恩闻后,当即抬头看向了对方,且眼神中还带了少许愠色。
紧接着,他反击道:“蹲了四年大牢怎么了,我不也是在那鬼门关里走过两遭呢!”
这一瞬,吴承昊突然想到了沈念恩也曾有过两次牢狱之灾,还险些命丧黄泉。
于是,觉得自己刚刚所言却有不妥的他忙打圆场道:“你和他怎么能一样,你那一次是被牵连,一次是被栽赃...”
吴承昊这人几十年来都爱挑那没开的水壶来提,然后还得费力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沈念恩白了他一眼后,继续与他半开玩笑地打诨说:“官府这么黑暗,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被拖累,不是被冤枉呢,他就一定是作奸犯科的奸恶之辈么?”
说完,沈念恩站起身来,略带怨气地一把抢过了吴承昊手上的那份材料。
可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熟悉的三个大字却赫然在目。
这蹲过四年大牢又想做船长的人到底是谁呢?
竟是陈顺达。
自从当年绑架赵仲阳一事过后,沈念恩就与陈顺达、赵季平等人完全失去了联系。
后来他还一度心存怨恨,想着若不是他们一意孤行害死了赵仲阳,引得自己被虬枝误解,心生隔阂,他二人也不会上演那分离前撕心裂肺的一幕。
但好在沈念恩并不是个只看得到别人的错误,而将自己的过失完全忽略的粗浅之人。
确切点说,他应算是个善于自省自查的谦谦君子。
一味推卸责任从不反思之人永远都不可能有所成长,有所进步,永远也都看不到事物发展的最本质原因。
若是不懂得反省检讨,他沈念恩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和作为。
正是有了这种品质,事后的他渐渐认识到自己当年是在金钱和正义感的双重力量驱使下才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所以他不能只顾美化自己,歪曲事实,而将责任都推卸到他人身上。
他应始终记得,当初他会那么做,也有一半爱财的嫌疑。
可既然选择上了赵季平的船,要想全身而退却也不太可能了。
所以直至今日,沈念恩都深感自己当年调查怡兴洋行的血案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是因为金钱还是正义感,他都必须将真相探查到底。
可自己错就错在了事先已知晓绑架赵仲阳的计划,不仅没当机立断极力阻止,且事后也没告知赵家人,而却选择了模棱两可,明哲保身。
是自己对待此事的态度暧昧才终至落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想通了这些后,沈念恩便经常告诫自己,不能为了金钱而泯灭了良知,不然的话那将与当初的赵习瞻何异。
还有一点,即做大事定要干脆利落,跟随心声当机立断,切莫犹犹豫豫,迟疑不定。
有些事情一旦拖延了下来,事态也许会回朝着自己难以预料的最坏方向发展。
过了好一会,沈念恩才慢慢地从往日的忧思中清醒了过来。
这时,他对吴承昊发话道:“就要这个人,明日就通知他前来见我!”
听到这,吴承昊大惑不解,他想着,沈念恩不会是与他置气在这开玩笑呢吧!
于是,他抻着那份资料的手抖了抖后,赶紧不可思议地追问道:“不是吧!念恩,这里可有大把的人呢!不能说各个都是人才,但是比他出色的绝对不在少数。”
可见沈念恩一脸严肃不说,且态度异常坚决,完全是一副容不得旁人置喙的样子,因而甘拜下风的吴承昊只得认怂。
这可是他多年来无论在生活还是在工作中一贯坚持的原则。
对方松,他便攻,对方攻,他则松。
讲的清楚点就是倘若对方态度含混,他便气场十足,一旦对方态度强硬,他立马就俯首称臣。
第三日,接到消息的陈顺达如约前往靖海门附近的兴和商行应聘。
如今的他跛了脚,一瘸一拐的走路稍有些不便。
不过即便如此,他却没有迟到,而是准时抵达了指定的地点。
见这是座二层小楼,虽然只有怡兴洋行的三分之一大小,但也还算气派,陈顺达瞧完点了点头后,心情顺畅地走了进去。
被人指引上了二楼的他在屋内等待了好半天却还是没人来召见自己。
因而,陈顺达的心中免不得有些焦虑不安。
正当他起身准备下楼询问情况时,沈念恩却推开了门且还徐徐走了进来。
这时,他身后的人对陈顺达客气地说道:“让您久等了,我们沈老板来了,您二位慢慢聊,有事情喊我!”
这人便是刚刚接待陈顺达的男子,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名叫黄岱。
说完,那人退出去后,随手将门关上了。
而此时屋内就只剩下陈顺达和沈念恩二人。
多年未曾谋面的故人相见,不是激动非常,便是忐忑难安。
叶展盈和凌天重逢当属前者,而陈顺达同沈念恩的再遇则大体隶属后者。
虽然过去了十多年,可陈顺达那精致的五官却依旧镶嵌在那粗糙的面庞之上,而沈念恩也仍如朗朗清风、皎皎明月般儒雅温润。
二人的样貌只是较从前成熟沧桑了些,但却并未发生显著地变化,因而认出彼此是件十分容易之事。
对视了许久后,陈顺达的羞愧之意难以掩饰。
此先本没抱任何希望的他这一刻忽然想到兴和商行之所以会联系自己不会是因为洛鸿勋的缘故吧!可对方为何会改名为沈念恩了呢?
不敢再看沈念恩的他低了头,声音极细弱地说道:“我只道兴和商行的老板姓沈,名念恩,没想到原来是你啊,洪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