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念恩言辞急切,双目焦灼,霍秉谦一听瞬间猜想到,难不成对方也想要买这宅院,可自己先来一步,他也只能成人之美了。
想到这,霍秉谦还是将自己所知统统告知给了对方。
沈念恩听完,心中算是明朗了许多,原来是左峰年事已高决定告老还乡,知道了八和会馆缺经费一事,因而以万夫人的名义卖了宅院捐献建设。
但他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卖,即便没什么说不通的,可沈念恩却仍然心有疑问。可知晓了霍秉谦不仅急需栖身之所且又豪掷六十万两白银买下了赵宅,沈念恩即便心有不舍,也不能夺人所爱。
无奈,他只得向其打探左峰的住所,希望可以与对方见上一面,看看能不能进一步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但不凑巧的是,第二日上午,沈念恩带着吴承昊一同来到了左峰的住处,可敲门敲了许久竟都无人应答。
后来有一路过的街坊对他说道:“左老爷子十几天前就回佛山老家养老去了。”
可当他二人问到左峰佛山老家的住址时,周围的街坊却统统表示不太知情。
吴承昊虽认识左峰的时间要较沈念恩长得多,可在怡兴洋行时二人也只是点头之交。
这时,有些郁闷的吴承昊在一旁唠叨了句:“念恩,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在瞎想些什么?人家霍秉谦不是说了,左峰叔是为了还万夫人的遗愿才这么做的。再说了,他都七十来岁了,早就该回老家了,正好赶上八和会馆缺钱,捐了本就不属于他的宅子,然后好落个清净走人,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见到他到底想问什么?更何况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么?见到他,你要怎么说,说你是从前的洛鸿勋,那不全暴露了!”
吴承昊对沈念恩的古怪行为太纳闷了,所以必须得将牢骚一吐为快。
对呀,自己到底想找左峰问什么呢?
这一刻,沈念恩的心忽地茫然了许多,其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到底为什么非要找到左峰。
没办法,找不到左峰,一切都只能作罢。沈念恩虽心有不甘,可赵宅旁落已成事实,谁叫这卖宅一事发生的这般突然呢!
更何况霍秉谦的弟弟对自己还有恩,即便他心存惦恋,也不可能有所行动。
好在没几个月,沈家就有了喜讯,沈念恩心里的不快活也便慢慢被冲散了。
1881年8月,炎炎夏日里,沈康靖和李招娣的儿子出生了,取名为景枫,沈家人这一刻都沉浸在新生儿到来的喜悦之中。
李招娣的脸上有些麻子点,算不得漂亮,且身为李应泉小女儿的她从小娇生惯养的难免有些刁纵蛮狠,但心疼她不远千里远嫁广府,在父亲的教诲下,沈康靖也尽可能地对她关爱照料。
沈、李二人的相处虽缺少了些爱的感觉,但在外人看来,沈康靖和李招娣这对夫妇相处的还算和睦,基本上可以做到相敬如宾。如今又喜得贵子,整个沈家算是进入了相对平静、安稳的新时期。
知女产子后不久,李应泉特意来广州探望,几日后闲不住的他还特意组了饭局,邀请了来广州发展的好友霍秉谦以及这些年合作还算融洽的生意伙伴卢湛,当然还有他的亲家公沈念恩。
四位中老年顶级阔佬相约于霍秉谦的陶然居中,准备今晚在这里尽情欢乐一番。
因徐闻江有请,沈念恩尚未到来。
此时,陶然居最上等的雅间东篱苑内,李应泉、卢湛、霍秉谦三位友人先行畅聊了起来。
卢湛一边夹着小菜,一边嬉笑着调侃霍秉谦道:“老霍,听说你最近总往戏园子跑,还花高价买了从前赵家的祖宅,收获当真不小啊!”
卢、霍二人的父辈即是好友,因而这俩人少时便已相识,后来虽分处两地,生意却也经常有往来。
霍秉谦灿笑着回了句:“我呢,一直都爱听戏,在香港和新加坡的时候没事也愿意往那琼花会馆跑不是嚒,只可惜啊,佛山的琼花会馆毁了,广州这不要新建个八和会馆么,缺钱,我就意思意思,资助一下。”
“意思一下?听说一出手可就是六十万两银子,要知道,现在广州城最好的别墅洋房最多也就值个二三十万,赵家搁置了二十多年,已经成了旧宅,顶多也就值十五六两,你这意思一下可真够不一般的!”
卢湛一边吧嗒着嘴巴,一边话中有话地调笑着霍秉谦。
李应泉认识霍秉谦也很久了,因而二人也相当熟悉,于是他赶紧见缝插针打岔道:“老卢,你有所不知,秉谦他可不是一般的戏迷,他呀,是个戏痴,有一次去新加坡同我谈合作,一共也没多少闲工夫,还非得拉上我去陪他听戏,我呀,一点乐感都没有,听着头疼,都快烦死了,真想那戏赶紧唱完,我好走人。”
说完,三个中老年男子放声大笑,有如返老还童一般。
接着,卢湛边摇着手中的冷金折扇,边又煞有介事地挤眉弄眼说:“应泉,你离得远可能有所不知,这次老霍出手这么阔绰,可不只是个戏痴这么简单,他呀,是看上了天兴戏班的女伶,为了博美人一笑,才会逞英雄慷慨解囊的。”
闻后,李应泉瞪大了眼,惊愕地瞧着霍秉谦,等待好戏听。
霍秉谦也不晓得卢湛为何会这样讲,因而其惊讶程度不逊于李应泉。
原来如此,李应泉更感兴趣了,他太想知道这女伶究竟乃何方神圣,竟能令一把年纪的霍秉谦动了心。
可还没等他细细问来,卢湛却又迫不及待地插话了,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接着道:“应泉,你来广州的时间还是短了些,没见过这女伶,这女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多漂亮我就不必说了,重要的是她还是我年少时的梦中情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