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虬枝心想跟个疯子交谈就别拐弯抹角了,索性直接些,省的浪费时间。
可此时的连依俨然一副智障模样,一边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一边比划着手脚摇头晃脑道:“你说大小姐啊...”
紧接着,连依竟放声傻笑了起来,那肆无忌惮的白痴样看了简直令人咂舌。
这时,她睁大了眼睛歪着脖子说道:“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不想浪费唇舌的赵虬枝阴沉着脸,双眸透着幽幽的寒光,且厉声责问道:“我娘对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恩将仇报?”
闻此,连依仍疯癫地重复说:“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可骤然间,连依竟脸色突变,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紧接着,她火速窜上了楼去,且还极度惶恐地回头喊道:“我没有杀她,她不是我杀的,是你爹,你爹才是凶手...”
赵虬枝见她跑上楼去,于是自己也紧随其后上了楼。
连依窜进了自己的屋子后,将门“咣”的一下关了起来。
好在门没有被反插,赵虬枝随后推门而入,接着,她便来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连依已经躲进了套间内,此刻她虽神志不清,可却正双手战栗着给万希雅的牌位上了炷香,且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放过我儿子...放过我的儿子...”之类的话。
赵虬枝站在其身后,听见她说这些,于是自个此前那点悲悯之情已经全然被抛却了。
此时的她狠下心来继续逼问对方道:“你和我爹到底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你们到底是怎么害死我娘的?说!”
连依见对方阴魂不散跟来了,且还杀气腾腾地指着自己,因而她想找个缝隙赶紧溜走,可却被赵虬枝一把抓住拦截了去路。
这一刻,面目已近狰狞的赵虬枝扯着她的衣领狠厉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你说!”
连依吓得双手用力压腮,两面已呈扭曲之态。
紧接着,她“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道:“我没有要害死她,是你爹逼我这么做的,我也没有退路,我只是用那根针戳了大小姐的胸口一下,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于是,赵虬枝向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只见香烛旁插着一根亮闪闪的银针。
见此,赵虬枝不禁大恸,长吁一口气后,她上前一把将那根针拔了出来。
接下来,赵虬枝捏着那根针的手虽已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可盛怒之下的她心中的仇恨急于发泄,因而根本顾不得这些。
这时,她继续大喝道:“好!就是用这根针插了我娘的胸口对吧,我现在也用它来戳戳你试试,看你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说完,她抬起手来朝着连依的肩膀便用力向下插了去。
狠狠地连刺两针后,连依疼的大呼小叫,不停地喊着“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可赵虬枝怎会心软,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她只想让连依去给她娘亲陪葬。
当赵虬枝的手再度抬起时,她只觉腹中突感剧痛难忍,疼的她一个趔趄,倒退了半步,险些跌倒于地。
于是,她慌张地向旁一抓,整个人便倚在了门框边上。
此时,家中仅剩的下人小环暗中观战了许久后,见赵虬枝体力不支,心力交瘁,因而忙冲上前来搀扶着她。
继而,小环带着哭腔劝说道:“大小姐,你就放过连姨娘吧,她都已经疯成这样了!也怪可怜的...怕是也没多久活头了...”
极有可能是暴怒引发胎气受损,本欲再施酷刑的赵虬枝此时已觉自己的精气神被掏空了,心力也大大地受了损。
小环见赵虬枝脸色苍白于是忙扶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远处的连依仍在不停地向那牌位磕头,且还痛哭流涕地喃喃自语道:“大小姐,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是赵习瞻逼我的,真的是他,不是我呀...”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休息的赵虬枝止不住地浑身冒着冷汗,打着寒颤,且小腹竟觉一阵一阵的疼。
此时,她只感万箭穿心、五内俱焚...
诅咒、痛恨、愤怒、沮丧、悲伤、痛苦、难过...
所有的坏情绪一股脑地挤进了她的身体。
赵虬枝已是精疲力竭,见自己没能力为娘亲报仇,但却也不想在家里停留片刻。
这个家从前是她的避风港,是她温暖的怀抱,而如今她却一点一点地发觉这里竟暗藏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黑幕。
这一瞬,赵虬枝痛定思痛,决心从此以后再不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情绪稍有稳定后,她虽疲乏不堪,但仍是咬着牙,强撑着身体站起身后走了下去。
身后的小环揉了揉酸酸的鼻子,抽噎着喊道:“大小姐,你去哪?”
赵虬枝扶着楼梯,虽已无力但仍逞强地回应道:“天大地大,我自有去处!”
离开了赵家,走在大街上的赵虬枝像那日洛鸿勋一样茫然混沌,落魄潦倒。
比他更惨的是,此时的赵虬枝因动了胎气浑身时不时地冒冷汗不说,连走路都感到极为吃力。
她刚刚虽说自有去处,可天大地大好像哪里都不是她的栖身之所。
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呢?
回到洛鸿勋那里么?
盛怒难消的赵虬枝想到这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她不要,她不能就这样折下腰肢,低下高贵的头颅。
洛鸿勋在整桩事件里虽不是充当着主谋的角色,可背地里估摸着他也做了不少肮脏的交易。
赵虬枝深觉自己已无法再相信他了。
此刻,她虽漫无目的,可却只想随处走走,也许天字码头沿岸的江水和清风可以带走她的哀愁。
但她尚未走至天字码头,即已遥见,码头沿岸被重兵把守着。
江面上也不同常日,没了往来的商船不说,竟多是飘扬着米字旗的战舰。
赵虬枝知晓广州城的局势仍十分紧张,既然如此,她便没办法靠近了,赶紧离开才安全。
退回来的赵虬枝不知不觉间来到码头不远处十三行旧址怡兴洋行那里坐下来歇息。
片刻后,已感呼吸困难的她忽觉头部一阵剧痛。
须臾间,赵虬枝的思想意识已不甚清晰,紧接着,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