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洛鸿勋写给赵季平的,只是尚未来得及寄出才会在此。
那一日,正巧赶上英舰炮轰广州城,信写到一大半的洛鸿勋突然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因而只得将信匆匆收好,慌忙跑出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紧接着,第二次鸦片战争全面爆发,写信的事就被暂且搁下了。
战争稍平息后,心存侥幸的洛鸿勋还曾去往来客栈找过一次赵季平,心想如果对方还在广州城那当面劝说岂不来的更加实际。
只是那会,赵季平已经离开了往来客栈。
当时,洛鸿勋猜测他多半是回佛山避难去了,因而写信寄信一事也就被拖延了下来。
可他有所不知的是,赵季平不仅没有回佛山,而且还一直待在广州城中,只不过换了个住处而已。
且那时的赵季平正紧锣密鼓地与陈顺达详细布置着那起绑架事件。
此刻,赵虬枝忐忑地打开了信后,本想粗略地看几眼就将其放回去。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信的内容却令她震惊不已,信中竟写到“绑架赵仲阳一事还应再做商议,赵家势大,切勿轻举妄动...”
赵虬枝见此骇然大恸,当即瘫倒于地。
“什么?绑架赵仲阳一事?这事是赵季平做的?洛鸿勋也知道?甚至他还参与了策划?他怎能如此...”
想到这些,此时的赵虬枝顿觉五雷轰顶,心脏亦“咯噔”、“咯噔”剧颤了数下,这信的打击甚至超出了前些日子弟弟和爹爹的相继死讯。
洛鸿勋是她要托付终生的爱侣,未成想竟会背地里做着如此龌龊不堪的交易,真乃卑鄙无耻,卑劣至极!
此时,赵虬枝的胸口虽痛的很,可她却没停止自己的推断,继续联想着弟弟的死与爹爹的死会不会都是赵季平和洛鸿勋所为...
众人只凭洛鸿勋一面之词就认定了那具烧焦的遗骸是爹爹的尸身,可出事那天洛鸿勋为何会出现在洋行且还会和爹爹有那番对话,如今想来当中疑点颇多,根本令人难以信服。
紧接着,赵虬枝又禁不住回想起了许多往事来,洛鸿勋这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会不会从最一开始就用心不纯。
从初识的向自己讨教英文,到后来的同哥哥一起出海,说不定哥哥的死都同洛鸿勋有些关系,不然他怎会拿到了哥哥的怀表...
于是乎,赵虬枝忙又翻出了赵季平写给洛鸿勋的两封信,接下来也都将它们打开了,上面竟多次提到“八百两银子酬劳”、“戏服”、“赵习瞻”、“戏台血案”等字眼...
霎时间,赵虬枝忽地明白了,原来他们的交易从佛山的若愚客栈便开始了。
看来这最初的诱饵即是这八百两银子的酬劳,难怪洛鸿勋最近会有这么多积蓄,如今一看竟都是黑了心换来的。
此刻,手执信纸的赵虬枝臂腕在不住地抖动着,好似已经失却了控制。
令她大失所望的是洛鸿勋竟是个贪财的恶徒,为了钱财都敢谋害人命,这样看来往后他什么事做不出呢!
从前自己本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有大志的经商奇才,可没成想他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阴谋家。
想到此处,赵虬枝的小腹突然一阵剧痛,她已经不敢再继续联想下去了,“洛鸿勋”这三个字此时在她心中已变得无比可怕,毫不夸张地说他在她的眼里如今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正当赵虬枝心灰意冷、全身颤抖、四肢渐冷之时,吴家的门却突然开了。
洛鸿勋恰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了。
刚一进自己的屋门,洛鸿勋见赵虬枝竟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且还表情呆滞,双眼无神,他自是心想不妙,难道是赵家又出了什么事?还是她身体不适呢?
因而他赶忙上前蹲下身来询问情况。
可洛鸿勋刚一靠近她才发现,赵虬枝的右手上竟拿着一张信纸。
紧接着,他再瞧向两边,却见信纸信封散落一地。
这一刻,他彻底傻了眼...
由于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自己竟粗心大意未将信件及时销毁,这下该如何解释为好?虬枝她会怎么想怎么看呢...
就在洛鸿勋懵怔茫然之际,赵虬枝却抖动着手臂,将手上的信纸缓缓递到了他的手里。
此刻,泪光已在她的双眸中不住地闪动,继而她颤着唇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弟弟仲阳是你们的人绑架的?”
听了这句质问,面露难色的洛鸿勋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且喉结亦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此刻头脑一片空白的他竟完全想不出为自己辩解开脱的说辞!
赵虬枝见他神情惶恐,紧张哑然,因而不得不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于是她继续厉声逼问道:“真的是你?竟然是你...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说完这句后,赵虬枝努力左手撑地准备起身。
洛鸿勋见她吃力因而想去扶上一把,可却被对方奋力地推至了一旁。
此时的赵虬枝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温柔可爱,瞬时间化身成刺猬,谁敢碰谁便会被扎得满身是伤。
紧接着,她瞪着满是怒火的双眼愤恨地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钱么?赵家待你不薄啊!你的良心呢?你有心么?”
这句指责虽听着狠绝,可赵虬枝道出此语时神情中却满是失望和凄凉。
这一幕对洛鸿勋而言来的太过突然,此刻的他深感阵脚大乱,因而百口莫辩。
终于,极度慌张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其实...不是我...信上面有写到,我是不赞同的...我想去阻止,可是又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见对方编理由编的都不顺畅,所以赵虬枝乍一听哪会相信他。
于是她指着对方的鼻子,继续恶言斥责道:“你为什么要跟那个赵季平勾结?竟然跟他一起来谋害我爹?就为了那八百两银子么?不对,还有那件为了讨好我的戏服?没想到它是用这么肮脏的交易换来了,早知道我都不应该穿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