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是赵虬枝。
赵清阳是赵虬枝的亲哥哥,从小对她呵护备至,失去了哥哥赵清阳对赵虬枝而言,就像是失去了半个靠山。
毕竟绝大多数时,她的难题几乎都是哥哥帮忙解决的,自己有什么心事,也多半会说给哥哥听,比起父亲赵习瞻,她的哥哥不仅是她的亲人,还是她的好友、知心人,所以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虽然过去几日了,但葬礼上,赵虬枝依然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此时已是泣不成声,那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站在远处的洛鸿勋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他心中痛苦极了,但又无计可施。
他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安慰她,只得静等人散之后再找她说说话,聊表慰藉之情。
可人散之后,赵虬枝则随家人离去了,洛鸿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得想着日后找机会再与她详谈。
就这样,死里逃生的洛鸿勋又回到了大西洋钟表行工作,可这些日子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是不能集中精神。
海上那艰苦卓绝、惨烈无比的四日以及清阳兄坠海之惨象一直在他的眼前和梦境中浮现着、纠缠着,像魔障一般难以驱散。
这些恐怖骇人的画面甚至导致他工作的时候经常出神,且十分惧怕深夜的来临。
就这样,他又煎熬地渡过了十天。
第十一日的傍晚,钟表行打烊后,洛鸿勋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可刚出门,他便看到一女子静立于门外,神色哀婉地面对着他。
这来人便是赵虬枝,自他航海遇险归来后,此次是二人单独见的第一面。
由于出海前的日子里,洛鸿勋一直有意疏远她,所以赵虬枝今日也算是揣着忐忑而来的,她不晓得他对自己的态度是否有了些转变。
此刻,赵虬枝因哥哥的死仍显得有些憔悴,但比起葬礼那日的容色还是要稍好了一些。
两人简单打过照面后,见洛鸿勋并未像之前那般诚惶诚恐、有意躲闪,放下心来的赵虬枝便吩咐了下人先行离开,自己则想随洛鸿勋一起在路上散散心,说说话。
不久后,夜幕低沉,二人不知不觉已踱步至了天字码头附近。
对着船舶川流不息的江面,赵虬枝和洛鸿勋皆失了往日的欢心,不住地悲凉叹着气。
半晌后,二人才聊起了心事来,当然重点还是围绕着上个月发生的那次海难。
起初,洛鸿勋将整个过程详细地说于赵虬枝听,当然这已是他第四次细致地讲述此事了。
第一次他是讲给了吴承昊和表妹沈娇蓉,第二次在洋行,说与赵习瞻等人,第三次在钟表行,在场的张兴发、王世博等都是他的听众。
这次他已不需要再仔细回忆,而是十分流畅地叙述了出来。
可当讲到赵清阳坠海之时,洛鸿勋的心却还在阵阵发痛,且这一次他讲的格外仔细。
还未等他说完,赵虬枝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将头瞥向了江面,且伤心地啜泣了起来。
见对方泪如雨下,词穷的洛鸿勋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一直想把清阳的遗物交还给她。
于是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样东西,犹豫了片刻后,缓缓将其递到了赵虬枝眼前。
赵虬枝此刻已是满脸泪痕,她用手帕拭了拭泪后,才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接下来,她惊讶地盯着洛鸿勋的掌心看,只见他手托之物竟是自己在英国游学时派人捎回广州送给哥哥赵清阳的那块浪琴怀表。
紧接着,她不可置信地拿起了它,静静地看着发呆。
可等了许久,都没见那表针走动半步。
赵虬枝满心疑惑地抬了头,怔怔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答。
见此,洛鸿勋则继续讲了起来。
他解释道:“表盘进了太多水,这次我回来后,想尽一切办法修好它,可惜还是无济于事...”
之后,哽咽少许,他又说起了自己的感悟:“我想这也许就像人生一样,很多事都是无法逆转的,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看待它这一切!”
这时,洛鸿勋泪光点点的双眸中忽现了笑意,接着,他又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一年多以前,清阳兄不小心把表掉进了水里,承昊把它送到沈家来修,那会还算顺利,表让我修好了。”
“仔细想想,自那以后我就与怡兴结了缘,如今看来都是这只怀表的功劳。”
停了半秒后,他继续感慨道:“这次,在海上无助时,也是它帮我渡过难关的,看来,这怀表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幸运神了!”
此刻,他将目光移向赵虬枝说:“对了,我那会听说这怀表是你送给清阳兄的,既然如此,那它以后还是由你来保管吧!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原来这一块小小的怀表还有这么多的奇遇,但不幸的是,它的时针都将永远停留在三点钟的位置。
永远,永远...
既然如此,赵虬枝也只能按洛鸿勋所说的保存哥哥的遗物,默默地将那怀表装在了自己的荷包袋中。
两人无言相视少顷后,哭了许久、伤心了许久的赵虬枝乏了、累了,她想要回家了。
于是,二人走在了返回赵家的路上。
这一路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眼看赵家大门即在眼前时,赵虬枝停下了脚步,对洛鸿勋言谢后,便转身走向了自家门口。
刚走出没两步,思忖了一路的洛鸿勋匆忙叫住她道:“赵小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