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一消息后,洛康靖简直惊得目瞪口呆。联想起景枫已有三个月未曾给家人写过信,此刻,洛康靖在心里禁不住画起了一连串的问号来。
这小子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学说不上就不上了,还拿了两万两银票竟不知去了哪里逍遥?他走之前就有点不太对劲,那会自己就该多留意他的行踪才是...
哎,现在该如何是好?要去哪才能找着这败家子呢?嘿,这回要是抓住他,我非得将他关上三个月不可!
没瞧见儿子的人影,洛康靖虽忡忡又气恼,可人还是得返回广州城。临走前,他还有意告知校方一有景枫的消息就写信通知洛家。
抵广后,为了不令年迈的父亲烦忧,洛康靖只得笑着编了几出谎话来安抚一个老人惦念孙儿的心情,好在父亲多半是年岁大了,这次似乎并未识破自己的谎言。
那日吃过晚饭,洛康靖陪夫人凌罗在家中的池塘边小坐。
凌罗那一双弯弯的美目如今除了空却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自儿子卢庄就义后,她食不下咽,寝不能安,终日浑浑噩噩,郁郁寡欢,她那一脸的生无可恋,于他而言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这段日子,他倾尽所能给与夫人爱和陪伴,他知道当下再动听的话也不可能是灵丹妙药,也许只有时间,只有时间才能治愈她那已入膏肓的病,才能抚平她心里的伤。
长廊里,轻抚着妻子鬓发的洛康靖不禁想到了那日卢庄赴死的惨相,接着,心头忽地“咯噔”一颤,一种念头油然而生。
枫儿他该不会跟庄儿一样也去做什么革命党了吧?他也不知自己的念头是因何而生,可瞬时间,这种不祥的预感好似盘桓的绳索紧紧地勒住了他的大脑。
温顺谦恭的庄儿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挑战皇权,自己那性格恣意、思想激进的儿子自然更加有行冲动之事的可能...
洛康靖听旁人说眼下很多革命党都在香港和日本组织反清活动,儿子若是在香港读书时接触上了这帮人,那完全有可能被他们的思想同化。
天哪!
想到这,洛康靖全身震颤,他越发觉得儿子之所以会失联,很有可能是已经踏上了一条极度危险的不归路。
那他现在是否还平安呢?会不会已经...
这一刻,洛康靖冷汗涔涔,完全不敢再深思下去。接下来,为了探寻儿子的下落,他特意去找了景枫此先的两个同窗好友询问状况。
可打探方知,韩骓已经去了日本求学,而蒋伟诚自爆炸案后没多久便去了京城投奔长兄。
对于儿子下落不明因由的推测,洛康靖不敢跟家人提及,生怕父亲会因此生疾,因而他只得将所有的忧虑压在心底。
自那以后,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洛康靖就会在心头默默祈祷:“景枫啊,景枫,你这孩子到底跑去哪了啊!你可知爹爹有多担心你啊!爹也不指望你尽什么孝了,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时光的脚步永不停息,弹指间就又是一个十年。
而这十年,古老的中华大地上却经历了交困、凋零与激变,到了1910年已是近了崩溃的边缘。
这十年乃清廷垂死挣扎的末日边缘,财政收不抵支,赤字连年攀升,如今的清政府已到了不得不大借外债以延续其统治的苟延之境。
其中,甲午中日战争期间,清廷向银行筹借了四笔外债,折合白银四千多万两,相当于政府收入的一半,战败后又曾向俄法集团和英德集团借了三笔外债,总计三亿两白银。
到了1900 年,这七笔外债每年本息偿付额达两千五百余万两,成为政府常年的财政负担。
1902 年起,清廷又背起了庚子赔款的重担,于是在最近的几年内,单单归还各项赔款的数额每年就合约四千六百万两白银。
而常年举借外债带来的各种弊端亦接踵而至。
政治上、经济上均受制于西方列强,且地方税收又各自为政,如今的中央政府可谓早已无力对地方实施有效的监控。
清政府财政实力的窘迫使其推进近代化进程履步维艰,而中央政府调控能力衰微又无力建设强大的近代国防,国家主权日益沦丧,不合理的财税制度给各级官员的腐化提供了更为便利的条件,以致百姓的生活也愈发贫困,如今更到了苦不堪言的地步。
而这些因素累积的结果自然加速了大清朝灭亡的步伐。
尽管炎黄子孙仍挣扎在水深火热的深渊里,可春风却仍然追寻着冬日的脚步吹绿了华夏大地,带来了人间最美的四月风景。
暖风和煦,气爽风柔,细柳如丝,烟雨如织,山青水碧,云淡天高,芳草鲜美,遍地芬芳...
博济医院,手术后,好不容易得了片刻休息的女护士余小凤总算逮到了闲工夫同主刀医生聊起了闲话来。
“霍医生,昨天刚走的那个小瑛子真可爱,我都有点想她了,你同学她可真有福气!”
“是啊,美琳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站在镜子旁的霍医生正在认真地整理手术箱,无意间的一瞥令她发觉,连日来的操劳令自己的眼角多了两道淡淡的细纹。
“霍医生,你看你的那帮同学各个孩子都好几岁了,你这么漂亮,怎么一直没嫁人啊,你该不会打算把这辈子都献给咱们博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