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已经上了驿馆二楼的三人,透过窗户的遮掩,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楼下花大人带来的一干人等。
安佳明珠面上早没方才一路上的惊吓与羞怯,此刻的她神色淡然,陪伴在方离的身侧。
“方公子,你要如何逃脱?我看这花大人一心想抓你,这驿馆的前后门都已经被他们牢牢把控了,要不然你就待在这里吧,有杭姨在,他们绝对不敢冲进来的。“
安佳明珠的紧紧的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盯着楼下的花大人的视线,带着深刻的埋怨。
“傻姑娘,他们要的是我,即便我藏在这里,他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进来的。”
方离话里带着安慰,似乎一丝担忧都没有,两道眉毛却微微颦起,望着楼下团团围在驿馆门前的官兵们,心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忧虑。
“方公子,胡太后为何要抓你?”
杭锦惠一直坐在桌子旁边,内心早已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理了个遍,她好看的柳叶眉微微皱着,望着方离的视线却带着一丝了然。
“王妃何必如此,我想世子的去向王妃比谁都清楚,方离与世子的关系,王妃应该也是清楚的,如此,王妃还要问,胡太后抓我所为何事吗?”
方离恭敬的向杭锦惠施施然行了一礼,不管怎样,方才若是没有杭锦惠的帮助,他若是想要陪同安佳明珠进到这驿馆里来,还要好生的费一番功夫。
安佳明珠在旁边听的一脸疑惑。
看情形,无论是方离,还是杭锦惠,她们都很清楚拓跋致的去向。
而且,拓跋致去做的,很有可能,是一件很危险,甚至能够威胁到胡灵玉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情,才能威胁到这个作威作福,将大荣当做自己一言堂的胡灵玉。
安佳明珠的心头陡然划过一丝亮光,电光火石间,快的几乎要抓不住。
“秦致?秦致就是致哥哥对不对,杭姨?方公子?"
被安佳明珠的一双水眸盯着,方离的心头有一丝恍惚,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与安佳明珠说。
毕竟拓跋致现在做的事情,是起义!
是反抗一个国家!
是意图掀翻一个朝廷!
“是的,秦致就是致儿!”
杭锦惠却是没有思考那么多,不管怎么说,安佳明珠都是他背后的女儿,这种事情,即便是被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那.....?”
安佳明珠的嘴唇动了动,她很想多嘴的问一句,若是这大荣的主子,换成了他们的胡人,要让方离对他们胡人俯首称臣,他愿意吗?
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安佳明珠想的很多,思绪混乱,甚至都忘记去听方离与杭锦惠之间的对话,她一个人怔怔的靠在窗户边,脑中不断的幻想出一个 又一个惨烈的景象,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离开了方间的杭锦惠与方离二人。
“可有想好怎么出去?”
杭锦惠坐在自己房间的凳子上,对着方离,语气不骄不躁,丝毫都不心急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也一切,都胜券在握。
“麻烦王妃借我个人。”
屋内的二人在商量对策,这可苦了一直守在驿馆外面的人。
天色早已由原先的灰蒙蒙,完完全全的变成了暗黑,天空上不过寥寥几颗星光,月亮也像是疲累的一般,悄悄的在云层内隐去身子,只露出些微的月光。
“大人,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要不咱们冲进去吧。”
一个官兵缩着脑袋对着花大人小小声的建议,却被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杀意与怨毒,让他生生的被吓的后退了几步才停了下来。
“蠢货!就这么贸贸然的闯进去,你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在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这驿馆内的人依旧如此不知好歹,那咱们也只能冲进去了。”
花大人望着驿馆的视线带着阴测测的毒辣,隐在无边的夜色里,像是精怪一般摄人无比。
他没有与这些小兵说的是,他早就在一个时辰前派了人去宫内禀报,说了如今的情况,想来再过一炷香,这代表着太后身份的至高无上的太懿令牌,便可以被送来了,他倒要看看,这位北胡来的王妃,还能不能拦得住他。
不得不说这位花大人确实算有些脑袋,只不过人有的时候,太过自信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大人,后门有情况,说是有一个与方公子同一服侍的人,跳窗逃了!"
守在驿馆后门的一个官兵急急的跑了过来,垂着脑袋站在花大人的面前,额上带着冷汗,话里的内容,却让花大人气的现在就想把这个传信的人砍死在地上。
“愚蠢!本官不是说了吗,守好后门,如今如何了?有没有前去追。“
“回大人,守在后门的官兵除了我和另外一人,已经通通前去追拿,那人跳下来似乎腿部受了伤,想来跑不快。”
官兵心内提着一口气,话说的又快又急,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偷偷的打眼瞟了瞟花大人,在看到花大人的面色微微缓和之后,他的心内,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去追就好,受伤就好。”
花大人心中涌起一阵后怕,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若是让胡灵玉知道他抓一个人都失败了,想到胡灵玉那残酷的手段,花大人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只是他正念叨着,蓦然,花大人的眼睛陡然睁大,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向了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官兵。
“本官被你们这群蠢货坑死了!中计了都不知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跟我去后门看看。”
被踢倒在地上的官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花大人带着几个官兵直往驿馆的后门的去了,他神情微凛,不断地想着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闪过一丝惊悚,爬起来就朝驿馆的后门走去。
方才那位官兵口中提到的后门包括他还余二人,可是花大人赶到后门之后,看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箭穿心!
方才禀报去禀报的官兵,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暗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他长大了嘴巴,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愚不可及!”
花大人本就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如今又被方离摆了一道,胸腔中的怒火更加难以忍受,他愤愤的从自己旁边的随从身上接过了一把长枪,一个用力,便直直的杀向了惊魂未定的官兵。
方才去禀报的官兵,眼中最后只看到了一抹锋锐的亮光,便口吐鲜血,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双目睁大,带着难以置信,竟是死不瞑目了。
“大人,没有追到!“
方才出去追赶“方离”的一队官兵,齐齐跪地,话里的内容,却没有让花大人的面色缓和分毫,反倒更暗了几分。
“本官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花大人心中已是怒极,咆哮远远的传了出去,驿馆内的人,也听的分明。
“还不走,留在这儿丢人不成!“
早就因为花大人的怒火而跪了一地的官兵,闻言迅速的站了起来,躬着身子猫着腰一个个迅速的跟在已经转身走了的花大人迅速的撤了出去。
来时匆匆,去也匆匆,花大人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都快要炸裂了,他目光满含怨毒与恨意的不断的回头望着驿馆的方向,心里早已经将杭锦惠骂了千遍万遍。
若不是她从中阻拦,方离如今早已成了他的翁中鳖。
都怪杭锦惠。
让他无法回宫复命。
他必定要受到胡灵玉的刑罚之苦。
有朝一日,一旦有机会,他一定要狠狠的蹂躏杭锦惠,以报今日之仇。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旦失败了,怨怪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牵连,牵连所有牵涉其中的人。
驿馆内。
“方公子好计策。”
杭锦惠双手轻合,望着方离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方才那些官兵口中说的,根本就不是方离,不过是穿着方离衣服的,杭锦惠身边的暗卫。
而方离,一直都待在驿馆之内,从未离开过。
一个暗卫调虎离山,转移后门的官兵,另一个暗卫,杀了唯独留下的一个官兵,作为方离逃脱时被发现了,情急之下杀了官兵的证据。
方大人以为的一真一假,实际上也不过是两个都假罢了。
而方离,一直都待在杭锦惠的房间,看着这场,他亲自导演的好戏。
“王妃过奖了,今日之事,多谢王妃相帮,方离一定会记住王妃今日的恩情,他日必定相还。”
方离躬身作揖,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明晃晃的敬重与感激。
杭锦惠受着方离的影响,面上也严肃了起来,她站起了身子,在方离惊诧的目光中,单手扶肩,缓缓的对着方离,弯下了腰。
“方公子不必如此,我今日帮你,也是为了你在遇到致儿的时候,能够多多看顾他一分,我知你是一个好孩子,心中所容纳的江海,并不会弱于致儿,我也答应你,你和明珠的婚事,我必定会帮你在安佳将军中间周旋,全了你们心意,我想安佳将军要是知道了你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一定不会阻拦的。"
杭锦惠声音温和,面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即便是方离这样一个防备心重的人,看着也情不自禁的缓和了不少,他没有应声,只是再次施了一礼。
“如此,那方离便先告辞了。”
“等等。”
方离话音刚落刚欲转身,杭锦惠便叫住了他。
“你一人上路,多有不便,致儿他们的位置又无法确定,我为你准备了一辆朴实的马车,干粮已经备好了,你驾着他们出城去吧,再晚半刻,城门就要关闭了。”
杭锦惠的话里带着细细的嘱咐,方离的心中带着一丝感动,他沉沉的点了点头,拉开了门,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奔去。
不知他是忘了,还是有意,竟然未与安佳明珠告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