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旅行者按着农夫的指引过了桥继续向前。很快,那座拉瓦利埃城堡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再往右走了二里路的光景,拉斐尔和瓦莱特就看到了那座两侧有埃及无花果树的白房子,它背后是一片浓密的树林。
此时,今日的最后一缕阳光正打在白房子后面的这片树林上,为这片树林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
二人又驱马前进几步,来到白房子外一道栅栏门前。那栅栏的制作式样是米兰风格的,一些部件甚至还是用白瓷制成,体现了房子主人高雅的品味。
透过栅栏门,拉斐尔看见里面有几片伺弄得很好的菜园子,一个相当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几个仆人模样的人正席地而坐,似乎在聊天。在一旁还停着一辆套了两匹杂色马的马车。
瓦莱特跳下了马,他走到栅栏门前高喊道:“有人在吗?”
席地而坐的仆役中的一人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前询问二人的来意。
“我们是周游列国的骑士,”瓦莱特按照和拉斐尔伯爵商量好的说辞说道:“今天路过这里,不小心错过了宿头。我们听说这里的主人塔蒂尼热情好客,故而过来叨扰。”
“你们说得对,再也没有比我们的主人更热情好客的了。两位尊敬的骑士,请进吧,我家主人肯定很高兴能结识你们一番。”
说着,仆人打开栅栏,并在前面给二人引路。
走进内里,有两名仆役跑过来抓住了坐骑的缰绳,在拉斐尔和瓦莱特下马后,将两匹马牵到了后院的马厩。而另有一人则跑进了屋内——显然,他是给主人报信去了。
拉斐尔刚上了台阶,就听到从一间低矮的厅里传出一个声音问道:“喂!那两位贵族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把他带进来?”
这个声音传到拉斐尔的耳朵里,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狂喜。
他越过瓦莱特和前面引路的仆役,便大步地朝大门走去。
边走拉斐尔伯爵便大声叫道:“加布里埃利,是我。我亲爱的朋友。”
那房子的主人此时也走到了门口,他听到声音,也看清了来者的脸。
“拉斐尔!”他尖叫道:“怎么会是你!”
接着,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瓦莱特站在伯爵的身后,微笑着看着这感人的一幕。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
因为眼前的这位塔蒂尼先生,和拉斐尔伯爵像自己描述的是在是太不像了。
在瓦莱特的眼中,加布里埃利·坎蒂尼看上去最多四十出头,比伯爵还年轻。他身材修长,脸上的皮肤虽然有些松弛,但肤色亮丽,显然保养的很好,绝不是那种酗酒过度和赌徒所能拥有的;同时,这位大师的手指修长,右手的中指上戴着一颗蓝宝石戒指,一头朝后梳的黑发中只偶尔夹杂着几根灰白的发丝,他的衣着也很考究,一身大红的领口和袖口镶着金边。
活脱脱是富贵人家的老爷。
在一阵热情的拥抱后,拉斐尔和塔蒂尼终于分了开。拉斐尔将瓦莱特介绍给了塔蒂尼,而塔蒂尼则亲切地挽起二人的手便要
朝屋内走去。
可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仆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啊,是卡洛斯回来啦。”
拉斐尔伯爵回过头,只见一名年少英俊的少年正骑马进入院子。
这少年身穿一身的猎装,头戴着一顶有羽饰的贝雷帽。棕色的大眼睛透出股机灵劲儿;鼻梁挺直、天庭饱满;他的身高若要说还是孩子吧,显然比孩子高太多了,要说是成人吧,又显得太矮了些。
总之是那种比那个时代普通人家的男孩发育的更好。
一见到少年回来,塔蒂尼便喜悦地说道:“你回来啦,卡洛斯?”
“是的,先生,”少年跳下马恭敬地回答,“我回来了。”
“可是,你怎么啦,卡洛斯?”塔蒂尼关心地问,“你脸色苍白,显得不安。”
这时塔蒂尼注意到,原来在马上还有一个人。只是因为刚才卡洛斯也在马上,他的身子遮住了后面那人,自己才没注意到。
“露易丝,你怎么和卡洛斯一起?”
接着仆人手中的火把,塔蒂尼认出了马上的正是邻居拉瓦利埃子爵的女儿露易丝。
露易丝没有回答,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痛苦。
“因为刚才,先生,”少年急忙回答,“露易丝受了伤。”
塔蒂尼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打猎回来,她看到我骑马经过那里,马鞍上还挂着几只野鸡,她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可谁曾想她一脚踩上了草地上的一个空洞,扭伤了踝关节。”
“啊!光明神在上!”塔蒂尼说,“她父亲和母亲知道了吗?”
“他们还不知道,先生,拉瓦利埃子爵和夫人去教堂了。先生,所以我把她带到这里。我在想是否应该去通知拉瓦利埃子爵和夫人,所以跑来征求你的意见。”
“当然应该!而且是马上。不过卡洛斯,你最应该的是去找个医生,然后骑马去跑一趟。”
卡洛斯红了红脸,他把最要紧的事情忘了。
于是卡洛斯将露易丝抱下马。他用有力的双臂抱起小女孩,露易丝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漂亮的脸蛋现出痛苦的表情,但浮着微笑。
在把露易丝交给抬着担架过来的仆役后,卡洛斯迅速地跳上马离开。
他走的如此急,甚至于都没有和拉斐尔和瓦莱特打招呼。
卡洛斯走后,塔蒂尼对露易丝说道:“亲爱的露易丝,真是抱歉。因为卡洛斯的冒冒失失……”
“啊!不是的,不是的,先生,我向你发誓!”小姑娘忍着疼嚷道,“都是我的错,和卡洛斯无关。”
塔蒂尼笑了起来。
在一番忙碌后,塔蒂尼和拉斐尔以及瓦莱特终于在客厅落了座。医生很快来了,并上了二楼为露易丝小姐医治,而卡洛斯则在向两位客人问好后又急匆匆蒂出了门。
看着卡洛斯的背影,坐在沙发上的拉斐尔伯爵问老友道:“那个少年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教子
,或许是你的什么亲戚?光明神啊!你变化太大了,我亲爱的塔蒂尼。”
“那个少年吗,”塔蒂尼用疼爱的目光看着卡洛斯远去的背影,回答道:“那个少年吗,拉斐尔,他是个孤儿,被他母亲遗弃在一个贫穷的乡村神父那里。我领养了他,把他培养成人。”
“他应该很爱你吧?”
“我相信他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
“除了爱还有感激吧?”
“讲到感激,”塔蒂尼说道,“那是相互的,我对他的恩情和他对我的恩情一样深。或许我更应该感激于他!”
“这话怎讲?”拉斐尔伯爵惊讶地问道。
“啊!光明神啊,是这样!是他造成了我的变化,这变化你是看到了的:我本来像一棵行将就木的老树,湖水中的浮萍。除非有一种深厚的感情,才能让我在生活中重新扎根。感谢光明神!是他把这个孩子交给了我,是这个孩子的出现使我找回了我失去的一切。我没有勇气为自己改变,我是为他而改变。一个孩子要学的东西很多,楷模对于他尤为重要。我给他当了楷模。我所有的恶习,我一一改掉了;我不具备的美德,我假装全都具备。我并不认为这是自欺欺人,卡洛斯注定要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尽我所能。”
“所以你有了现在的生活?”
“可不是吗,这所房子,还有附近的土地都是我的财产。在村子里,有五十张犁为我耕地,那是丹多洛家族的土地。我想你应该知道威尼斯共和国的丹多洛家族,那是十大豪门之一,我为这个家族服务,建造城堡和制造各种发明。除了到死享有土地的经营权外,恩里科·丹多洛还每年支付给我500杜卡特的薪水。”
“完了,”拉斐尔暗想道,“有恒产者有恒心。拥有如此优渥生活的塔蒂尼,又怎会放弃现在的生活和我走呢?”
就在伯爵暗自沮丧时,塔蒂尼忽然凑近到伯爵的身旁,神秘地说道:“还有楼上这位露易丝小姐,她是子爵的独生女儿,我刻意和子爵家接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卡洛斯娶她为妻,那么卡洛斯就能继承子爵的爵位和纹章,成为一名贵族了。”
说完,塔蒂尼还朝瓦莱特笑了笑。
这一笑,触动了瓦莱特的神经。他本就着急伯爵为何还不把他们的来意对塔蒂尼说明,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塔蒂尼先生,其实我们此来……”
“其实我们此来除了看望你以外,还是为了避难的。”拉斐尔伯爵用更高的声音盖过了瓦莱特,他对塔蒂尼说道:“实不相瞒,我和瓦莱特骑士原本都为拉约什二世效力。但在贝尔格莱德,我们被鄂图曼人俘虏了。为了为自己赎身,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回到布达佩斯,拉约什二世却拒绝补偿我们的损失。为此,我们和他闹翻了,他扬言要把我和瓦莱特投入监狱,不得已,我们才逃到威尼斯。”
听了拉斐尔的话,塔蒂尼再一次拥抱了朋友。
“那么你们就住在我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可以担保,匈牙利国王的权势到不了威尼斯,而我的恩主更不会在意拉约什二世的想法。如果你们有意,我甚至可以把你们推荐给恩里科,让你们在他那里谋一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