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50英里之外的伊斯坦布尔,苏莱曼集结大军、装配舰队。
在东方,经过半年多的集结,在苏莱曼苏丹的意志下,所有真神的信众聚合成了他一个人手中的利剑。
而当先知的大纛迎风招展,马尾旌挂上了托普卡帕宫的大门和总司令部的塔楼,圣教的伊玛目宣告圣战开始的时候,半个亚洲和北非诸国就全都闻风而动。
为了这次出征,20万大军和一支强大的舰队集结待命。
除了鄂图曼帝国武力核心——鄂图曼近卫军,以及去年为进攻贝尔格莱德所集结的大军,按照古老的部落习俗,在苏莱曼苏丹宣布发动对罗德岛的圣战并将他的马尾旌旗树立在皇宫庭院内,传令官们被派往各行省,命令所有人都前来参加攻打罗德岛的战役。
奥斯曼帝国的东西两支军队 —— 欧洲军和东方军的总督们和帕夏们即刻进行了回应和动员。
根据一整套复杂的契约和征募规则,整个帝国都动员起来。
外省的西帕希骑兵作为地主,对苏丹负有服兵役的义务,因此必须应征前来,每个人都必须带来自己的头盔、链甲和战马护甲,以及自己的扈从(扈从的数量由他的地产规模决定)。
在骑兵之外,还从手艺人和农民中征募一支季节性的穆斯林正规步兵部队,军费由全体公民按照一定的比例承担。
另外的。埃及人、希腊人、塞尔维亚人,一切对苏丹奉有军事义务的领主以及阿拉伯渴望为真神献身和为荣耀而战的勇士,也随之入伍。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将成为这场史无前例的战役的炮灰。
就像一个看到鄂图曼人是如何攻打贝尔格莱德的威尼斯人所冷嘲热讽的那样:
“他们就像猪群一样被毫无怜悯地驱赶上前,然后成群地倒毙。”
“猪”的数量,接近了八万头。
海军方面,加莱赛战船、桨帆船、平底船、弗斯特战船和双桅帆船,总数超过了300 艘。
而为了轰垮罗德城的城墙,射石炮、蜥炮、蛇炮、双筒炮和罐形炮。随军火炮六百余门,其中有十门称之为“巨兽”的火炮,其口径之大是任何信仰光明神的国家君主所拥有的火炮都望尘莫及的。
苏莱曼站在伊斯坦布尔港口特意为他阅兵所建的塔楼上。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周遭境域都为深沉的暮色笼罩。只有塔楼高高屹立在落日的最后余晖中,被那红霞夕照映得通红。
站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年轻的王储穆斯塔法王子。
无形中,苏莱曼和穆斯塔法二人在余晖的照耀下被披上了神圣的外衣。
由于是出征,二人都身穿着戎装。
苏莱曼身穿着圆盘甲。这种盔甲是鄂图曼人在传统的链甲的基础上,为应对威力越来越大的火器,在西方板甲的影响下,吸收了板甲大片铁甲锻造方式,从而诞生了一种新型的甲胄。这种甲胄在人体的前后加装了大块圆形的铁板,以增强防御力。
穆斯塔法王子则身穿着小金属板链甲。这是一种东方传统的甲胄样式。但这套盔甲工匠不仅通过在链甲上镶嵌了铁片用来保护王子身体的重点部位,而且铁块表面进行了鎏金处理,阳刻着《新兰经》的经文,在阳光的照耀下,可谓美轮美奂、精美绝伦。
二人戴着的都是圆锥形的头巾盔。这种头盔是鄂图曼帝国的特色。
由于圆锥形的外形酷似圣教寺庙的圆顶,因此大受推崇。
在头巾盔的面部、后颈部位还加装了链甲面帘以增强防御力。
望着蚂蚁般不可胜数的人众,白色皮肤、深色皮肤和黑色皮肤的战士遍布的港区,苏莱曼苏丹嘴角含笑。
他手捻着芳香的檀木念珠串儿,抬眼仰望苍穹。
没有人知道苏丹陛下在想什么。
穆斯塔法王子猜测,自己的父亲是在感谢真神使他成为如此庞大的军队和如此众多的百姓的主人。
第一支舰队已经开出。
但伊斯坦布尔的港区的入口处仍然有望不到底的人在涌入。
你能听到成千上万种语言,能见到成百上千种军装服饰在春日的阳光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这群人对那群人感到惊诧,彼此的习俗相互感到陌生,一些人在前一日甚至还是敌人;他们彼此不懂对方使用的兵器,他们的作战方式也是迥然不同,只是因为共同的主人的命令,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穆斯塔法王子望向了港区的东南角。
在那里,来自阿勒颇、大马士革、安条克各地的步兵们在圣教宣礼教士的召唤下做起了礼拜。
这些头戴头巾、满脸络腮胡的黝黑战士一齐把脸转向东方,用一个声音呼唤“安拉”!
王子又看向了东北。
在那里,数千名马穆鲁克重骑兵和下埃及黑人轻骑兵列成数个方阵准备上船,他们中最有名也是最残暴、嗜血的是阿依亚统领。
此人头戴紫红色的花帽,身披一袭皎亮如月辉的银质鳞状铠甲。
阿伊亚有个绰号叫“一千”,因为据说阿伊亚年轻的时候从高加索被卖到埃及,费用是1000杜卡特的巨款。
西南方,成千上万从安纳托利亚高地的城镇和村庄来到伊斯坦布尔的云游圣人和托钵僧聚集在此,他们带来了狂热的宗教期望。
云游圣人和托钵僧满身尘土,衣不附体,食不果腹,但因为虔诚的信仰而目光灼热。
他们是鄂图曼帝国大军的精神支柱,他们背诵《新兰经》的相关诗节和圣训,讲述关于牺牲殉教和预言的故事。
他们提醒士兵们,他们在追随真神在人间的投影完成人世间最伟大的远征。
在云游圣人和托钵僧的旁边,还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身穿带着兜帽的白袍,面部鼻子以上的部位都遮蔽在黑暗中。
他们是最可怕的杀手,是来自群山中的阿萨辛教派的刺客。
萨拉丁和旭兀烈的征伐没有让他们灭绝,现在,他们投入了鄂图曼苏
丹的麾下,向医院骑士团的骑士刺出了致命的匕首。
而在塔楼的后面,也就是穆斯塔法王子的身后,聚集着人数最多的一群人。
他们就是来自各地的志愿兵——也就是炮灰。
这些志愿兵的战斗力普遍都相对较弱,在兵员数量相等的情况下,他们往往敌不过同等兵力下的正规兵马,有时只有当他们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时他们才能在战争中占上风。但庞大的数量,却能够为苏丹的近卫军在投入战场前消耗对手足够的火力和精力。
毕竟就是八万头猪,医院骑士团的骑士抓三天也抓不完。
当第一艘船的桅杆消失在地平线,苏莱曼突然转身朝着年轻的儿子说道:“我倒忘了,打前哨的是什么人?”
“陛下!”穆斯塔法王子回答说,“打前站的是齐尔索库鲁·穆罕默德。帝国的明日之星,‘圣战太阳’。”
“是他啊。”
听到齐尔索库鲁的名字,苏莱曼苏丹发出会心一笑。
随即的,苏莱曼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
他的女儿,米赫里玛赫。
那一天,米赫里玛赫一人双刀大败了两名武艺高强并身穿重甲的护卫,她满心以为父王会同意她前往罗德岛参战。
可苏莱曼还是含笑拒绝。
“我听说齐尔索库鲁这小子一直很爱慕米赫里玛赫,并且向真神发下誓言非我的女儿不娶,是否有这回事?”
听到父亲这一问,穆斯塔法王子马上回答道:“的确如此。齐尔索库鲁虽然只见过妹妹一次,却早已魂牵梦萦。他这一次自请担当先锋,未尝没有希望在罗德岛立下战功,好向父亲您请求赐婚。”
说完,穆斯塔法王子以探究的眼光看向父亲。
身为齐尔索库鲁的好友,穆斯塔法王子当然希望促成他和自己妹妹的好事。这样不仅成全了一段姻缘,而且齐尔索库鲁也将成为自己最忠实可靠的亲信。
虽然穆斯塔法王子急切地想知道父亲是否愿意玉成此事,但苏莱曼却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就要看他表现了”。这不免让王子有些失望。
由于话题扯到了米赫里玛赫的身上,苏莱曼忽然想起,这次的出征,自己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米赫里玛赫,竟然没有出现在在大塞拉留宫举行的送行仪式上。
大塞拉留宫是奥斯曼帝国的政治中心,也是苏丹与大臣议事的场所。自从1453年,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攻陷君士坦丁堡后,便下了严令:使政治与妇女分开。
但在伊斯坦布尔,众所周知的,身为苏莱曼最喜爱的女儿,米赫里玛赫是拥有参加在大塞拉留宫举行的出征仪式的特权的。而米赫里玛赫也从未缺席过一次。
但穆斯塔法王子也对自己妹妹的行踪一无所知。他隐约的猜测,大概是米赫里玛赫还在生气,生气父亲不让她参加对罗德岛的远征,这才缺席了出征仪式。
听了儿子的分析,苏莱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