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莱曼苏丹那座简陋,却极为明显的表露了自己不拿下罗德城誓不罢休的决心的石制宫殿被建立起来,城内的守军惊骇莫名。
从李尔·亚当到普通的一兵,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了,希望依靠恶劣天气打退鄂图曼人的希望落空了。
这时,哪怕再死硬的主战派也不得不承认,罗德岛和骑士团地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悲剧发生了。
安娜塔西亚,爱德华骑士的妻子,安德里亚之死最大的推手——她本被软禁在大团长宫——名为软禁,实际上却是李尔·亚当对安娜塔西亚的保护。
当她在大团长的阳台见到那石制的宫殿后,便以回家取东西为由,偷偷地穿上了爱德华遗留下的盔甲,并躲过了陪同者的眼睛,来到了爱德华战死的英格兰语区的内城墙。
由于她带着护面盔,内城墙的骑士和见习修士并没有认出安娜塔西亚来。
他们只当她(他)是前来支援的骑士。
当这位心存死志的妇女跳出城墙,发动自杀式冲锋时,众人才如梦方醒。
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鄂图曼近卫军的火枪在安娜塔西亚跃出阵地的一刻便喷出了火舌。
安娜塔西亚被击中,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了爱德华战死的地方。
以安娜塔西亚的死为契机,李尔·亚当被架空了。
以加布里埃和主教为首,一个八人的临时议事团成立。
这个议事团将集体决定罗德城的所有事物,而李尔·亚当不过是议事团的成员之一。
当然,加布里埃和主教没有明目张胆地提出议事会是为了投降而建立的。
可即便如此,瓦莱特和博格等年轻骑士做了坚决地抗议。
重伤初愈的瓦莱特说:“四十年前的罗德岛围攻战,我们遇到同样的困境,可无论是城防官还是掌旗官,他们都一心一意的把骑士团的命运交给了大团长。他们做得对,只因他们深知在岌岌可危之际,部队最好是听从一个人调遣。”
身为议事团成员之一的塔蒂尼也说道:“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围城战,我深知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军事只能统于一个首脑,统于一个意志!而在所有人中,只有李尔·亚当大团长可以胜任。”
但这番言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学识渊博的塔蒂尼又引经据典,以古罗马人为例,说他们都是人间最杰出的战士,曾经建立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但他们却放弃勒共和的元老院而选择了专政的恺撒。
但他的良苦用心是徒劳的。
主教同样引经据典地反驳了塔蒂尼。
他反驳道:“罗马人的确建立了伟大的国家,但他们的成功并非因为什么专政,而是信仰了光明神。至于说恺撒,如果他真的是众望所归的话,他就不会被刺死了。”
接着,加布里埃也说,骑士团有骑士团的智慧,无需模仿什么古罗马人,再说在胆略和善于辞令方面,信仰光明神的战士与他们相比是毫不逊色的,即使有差距,那也是微不足道的。
主教在加布里埃说完后,又接茬引用了一句谚语:“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整捆树木烧出的烈焰总比一片劈柴发出的火光更明亮,
以此类推,许多个脑袋想主意总比一个脑袋想出的主意更为审慎严密。”
说到这里,他又大肆赞扬加布里埃的“谦虚”。
瓦莱特气歪了鼻子。
他心知肚明,主教这是惧怕承担责任,因为他自己提出的议和的主张毕竟是没有经过教宗的同意的。时候如果有人追究起来,他一个人势必难辞其咎。
但如果是集体的意见,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法不责众。
在瓦莱特等人反驳无用后,他们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议事团成立后先是例行了公事,但到了第三天,他们开始了图穷匕见。
在那场会议上,全体成员以六票对两票的结果通过了城防官加布里埃提出的派出使者试探和谈的建议。
和谈是秘密进行的,因为不能确定苏莱曼苏丹的态度,所以他们只派了一名城内的希腊商人假装出逃者,往鄂图曼的军营投书。
书信被投到了大维齐尔易卜拉欣的手中。这位鄂图曼帝国的第一权臣接见了那名希腊商人。
在一番对李尔·亚当和医院骑士团“忘恩负义”的呵斥后,易卜拉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易卜拉欣的秘书将条件写在了一张羊皮纸上,交给了希腊商人带回去。
全程,那可怜的希腊商人都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连头也不能抬一下。
这是易卜拉欣对使者的羞辱。
在他看来,医院骑士团已经失去了和谈的资格,他现在所做的是纳降。
没过多久,不幸的使者出现在城堡上。
从希腊商人那垂头丧气,面色阴沉的表情,加布里埃和主教读出了不祥。
他们脊背开始发冷,双手也不自觉的打颤。
希腊商人将用闪耀着霓虹般色彩的绢布包裹的从苏丹的大维齐尔手中得到的羊皮纸,递到了加布里埃的手中。
加布里埃急切地打开,并和主教一同看了起来。
他们看的如此仔细,简直到了一眼一字的地步。
李尔·亚当背靠一门炮口朝向德乌热克的火炮冷眼看着他们,那门火炮热气腾腾,还在冒烟。
过了许久,加布里埃和主教终于看完了信。他们抬起头,一致地看向了李尔·亚当。
而他则问道:“什么条件?”
“他们要我们立即开城。”
李尔·亚当不见喜怒。
“你们准备答应吗?”
加布里埃和主教都垂下了脑袋。
主教悄声说:“当然不。但这只是初步接触,或许我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至少也得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才是。”
主教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李尔·亚当冷哼了一声。
“那我们的信仰呢?”
主教一愣,他没想到李尔·亚当会对他这个神职人员提出如此尖锐的质问。
“如果鄂图曼人要我们改信他们的真神,那我们可以假意同意,待我们回到罗马后再改信回来。”
李尔·亚当再次冷笑连连。
加布里埃的脸挂不住了。他怒气冲冲地问道:“亚当,
不这样我们还能如何!”
李尔·亚当闻言转过了身,他点燃了火炮的火门。
一声炮响。
李尔·亚当回过了头道:“还能这样。”
加布里埃气的牙齿打颤,却没有办法。
当然,由于无条件投降的要求太过苛刻,即便是在已经达成了“守不住”共识的议事会,其他成员在知道后,过半的人也觉不赞同。
接下来,炮战和小规模的渗透战不断。
这样又过了五日,又有人通报,说有几名鄂图曼人站在城堡下方等候这边派人去跟他们谈判。
这让加布里埃大感惊奇。因为他本以为在李尔·亚当的那一炮后,谈判已经破裂了。可仅过了五天,鄂图曼人竟主动提出谈判。
不过既然鄂图曼人愿意谈,加布里埃当然欢喜。于是他自告奋勇出城去跟异教徒交谈。
议事会的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而李尔·亚当呢,他已经被架空,哪怕想反对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也想听听,鄂图曼人这次会带来什么。
所以过了片刻,城防官加布里埃在瓦莱特和博格的陪同下,三人一起出了城。
在圣尼古拉斯堡外,面对着蔚蓝的大海,双方坐了下来。
前来的鄂图曼人也是三人,他们是:扎卡维贝伊,内贾德帕夏;第三人科兹,是个翻译。
这一次,鄂图曼人显得很有礼貌,他们先一步向出城的使者躬身行礼,同时把手指尖儿放在心口,再放在嘴边和额头上。
加布里埃等三人也彬彬有礼地回敬对方,同时询问他们的来意。
扎卡维贝伊看了内贾德贝伊一眼,然后气势汹汹地说了起来。
他用的是部落语,说的又很快,加布里埃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翻译马上将贝伊的话翻译成了法语。
扎卡维贝伊的话经过翻译是这样的:“可爱的使者!我主苏丹陛下遭受了巨大的伤害,所有热爱正义的人必将为此而痛心疾首,如果你们不尽快迷途知返,永恒的真神必将对你们严惩不贷。
正是你们主动派遣使者叩拜于我国大维齐尔驾前祈求休战,可是后来,当我们信任你们的道义之请求,你们却向我方开炮射击。这种背信弃义的罪愆不能不受到惩处,除非你们立即献出城堡和城池,举手投降,同时向苏丹陛下深表歉意和悔恨。”
听了这话,加布里埃回复说:“那发炮弹是误炸,是我们的炮兵走了火。事后我们已经处罚了他。但亲爱的使者,在我们递送这些书信时,你方也并未停止向我方的壕堑开火,我身后的两名骑士就是见证人。因此你方无权要求我们单方面停火。现在,如果你们要我们无条件投降,我方碍难接受。请你们转告你们的君主,我们将一如既往守卫我们的城堡和城池,直到战死。但如果有其他的和谈条件,我倒可以一听。可爱的使者,我言尽于此。除此之外,我们再也没有什么话好对你们说的了。”
说完,加布里埃威严地双手叉于胸前,一副不谈就不谈的模样。
原来加布里埃深谙谈判之道,他情知鄂图曼既然找上门来,肯定不会只是为了重申之前的条件,故而他以强硬诈对方一诈。
这一诈,还真诈出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