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镇,朱家,午后。
“小姐,求求你不要再吃了……”身着桃红色婢女服,容貌俏皮的小丫鬟,一面修改着手上宝蓝色的镶边褶裙,一面抱怨地望向榻上。
红木雕花牙床栏上,斜斜倚着一个肤白如玉,柳眉杏目且正及其不斯文地啃着黄瓜的妙人。美中不足的是,这妙人原生了一张瓜子脸,却略略地有些婴儿肥。
听了小丫鬟的话,女子手下一顿,不满地嘟起娇美的红唇:“绿娥,郎中说了,饭后果有助养生。”
绿娥无奈地停下手中的针线:“小姐,话也不能这么说,这都第四根儿了。夫人知道了,你这晚膳怕是不保。”
女子正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窗根儿底下却传来一声喝骂:“吃!吃!就知道吃饭!小心你变得和朱家大小姐一样!个死猪媛,还吃!”
叫骂声似乎是从后巷子离传出来,声音异常清晰。一屋子的婢女都面面相觑,偷眼瞧着那朱大小姐,发现她脸上竟没露出丝毫的不悦,依旧不紧不慢地啃着手里的黄瓜,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称作朱大小姐的妙人,显然被众女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悠悠地长叹一口气,众女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小姐还知道愁,有救……
朱大小姐一鼓作气地啃完黄瓜,帅气地一扬手,那寸许长的黄瓜尾巴便精确地飞进了一旁侍女捧着的托盘里,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接过打湿的锦帕,朱大小姐方道:“今天吃了四根黄瓜,娘亲恐怕是不给吃晚饭了。我都闻见厨房醋溜肉段的香味了……”说完,还陶醉地仰起头,猛吸了几口室内的气体。众女登时晕倒。
朱大小姐门外,站着一对夫妇,正对着门口侍立的婢女做‘嘘’的手势。婢女只得讷讷地退后几步,低低的福了福身,小声道:“老爷,十九夫人。”
朱老爷头发已经有了斑白的征兆,一望便知五十有余。那十九夫人却是保养得极好——面容妍丽,一头乌发,没有一丝儿岁月痕迹的肌肤,怕说是三十出头亦不为过。
十九夫人一听见‘醋溜肉段’四个字,便横眉立目地扭了身边的丈夫一把,压低了声道:“起什么名不好,非得叫玉润。”
朱老爷似乎习惯了这种沟通模式,笑着拍向妻子的肩膀:“小十九,润儿是送子神猪的恩赐。再说了,珠圆玉润是福相,旺夫祥子,宜室宜家。”
提起那送子神猪,十九夫人便一肚子的火气。朱家是这沙溪镇上出了名的富户,更是镇上的活善人。虽然朱家老爷朱鸿福热心公益,从不吝惜钱财。不过据知情人透露,朱家是祖上伤了子孙根,生不出孩子来。
说来也怪,有一日,朱府前突然来了一个养猪人,不听管家的劝阻,硬是要找朱鸿福卖一头怀了孕的母猪。
拗不过倔强的养猪人,管家只得硬着头皮通传。恰巧十九夫人食欲不振,恶心泛酸,传了郎中一瞧,朱家上下都沸腾了~~朱家终于有后了……
送猪的农民由于其坚定的坚持不懈精神终于得到了丰厚的赏赐,朱家管家更是牵强附会地胡言乱语了一阵什么“猪朱是本家,送子神猪”之类的。
于是沙溪镇多了个拜“送子神猪”的祠堂,香火繁盛。朱家多了个女儿,猪媛朱玉润。猪媛的娘,那不就是老母猪?十九夫人牙根磨得吱吱作响。
最可恨的,是女儿真就应了“猪媛”这一说法,从小到大都没瘦过。朱大小姐也冤枉地很,只不过在那个普遍营养不良的时代稍微丰腴了那么一小点。
可就是那么不凑巧,虽然胖人不只她一个,但全沙溪镇姓朱的胖人就只这么一个。于是朱大小姐便成了全镇不爱劳动的榜样,常常听见部分人家骂女儿时引用朱大小姐的身体为证“还吃?!再懒,小心你变成那个猪媛!”
思来想去,这送子神猪和猪媛果真打脸得紧。十九夫人只得狠狠地瞪了门口的婢女几眼,咬牙切齿地道:“今晚不用唤小姐来用饭了。”
瞥见一抹烟紫消失在门板后,朱玉润摸摸干瘪的肚子,对上绿娥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哀怨地叹了口气:“今日的晚饭算是泡汤了。身高五尺五寸、重75斤,分明就是健康的标准身材。也不知道那些面色蜡黄的竹竿有什么可美的。”
“小姐,话也不能这么说,瞧瞧人家顾员外的千金,那腰身,啧啧~~听说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去提亲呢。”绿娥一边碎碎念,一面将改制好的新衣披上朱玉润的肩头。
朱玉润配合地伸了伸手,口里却吐出两个字:“肤浅~~。”窥见绿娥仍在努力地对着襟前的雪松盘钮,朱玉润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出所料,这一吸一出的间隙,绿娥便扣上了那腋下的扣子。
望着紧绷的前襟,松垮的腰身,大腿处裂缝的丝钮——绿娥单手抚上额头,郁闷地道:“小姐,你的身材就不能正常一点?难怪听说老爷想把你送到哪些武林帮派去修行一阵子……”
朱玉润闻言,一口气没憋住,腋下的两个纽瞬时迸开,一前一后地飞出:“爹不是得老年痴呆了吧?”
绿娥神色如常,想是早已习惯了如此火爆的试衣场景,一边俯身拾着地上七零八散的扣袢,一边小声嘟囔:“还不是怕你嫁不出去。”
朱玉润想起自己远播在外的名声,好笑地抿了抿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