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得对，范大，谢谢您。”我由衷地说。

　　“这就是纲举目张。”何晓莉接着说，不过和范达轩相比，她的话里含着更多的暖意。她关切地看着我说：“英子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一个警察身上，那么他的熟人还有以前办理的案件涉及的人都是调查的必需流程……英子交际不广，办案不多，搜寻范围不会很大。老实说，领导安排我进专案组，有从英子经手的经济案件中着手的意思。”

　　“我负责排查来电，筛选重点，追踪源头。”秦腔自告奋勇，“出现如此多的未实名登记手机号，通讯部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周祥点点头。

　　然而，范达轩伸了伸懒腰。“我怀疑你们能否找到信息源头，”他漠然地说，“光是黑网吧和无实名登记的移动网卡这一块，要查清楚恐怕需要耗费几个星期。这个骚扰计谋显然是花了大精力策划的，他那么精明，会忽略那些信息跟他的联系路径吗？”

　　秦腔看了范达轩一眼。“雁过留痕……”

　　“哼哼……”范达轩用冷笑打断秦腔的话，突然大声说，“查博智网络，你们看行不行？”

　　“不行！”我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绝对不行。”我失控地喊道，“你们不能惊动方非。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因为工作而成为犯罪对象。”

　　范达轩做作地移动着身体，给了我一个后背。

　　“资料显示，当事人都不知道家里的传真号码。”范达轩不以为然地说，“那么，跟传真机有关的当事人是理所当然的调查对象。”

　　“博智网络那种大公司怎么可能耍骚扰的小把戏？”我有些心虚。

　　范达轩转过身来，直视着我。“找的不是公司，也不是方非本人。现在很少有人使用座机，更少人使用传真，你家里的传真号，公司有哪些人知道，这是一个结。找到这个知情人，即使不是他本人骚扰你，也意味着他向骚扰者透露了你的信息。”

　　“我不希望惊动方非，惊动他公司！”

　　何晓莉对范达轩赞许地点点头，还有秦腔。我慢慢地转向周祥。我的顶头上司，平日十分关心我的领导脸上充满同情。他也点头表示同意。

　　对我来说，时间过得真快。三年前的那个上午，在武汉王府井商场，我和方非，还有参加商洽会路过的博智网络公司董事长贾金友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尤如昨天。

　　贾董慷慨、亲切，对方非像慈父一样关怀备至，连我都感受到那份深切的慈爱。他放肆给我们买东西，包括一些结婚用品。他眼光独到，品味不错，给我买的几件连衣裙，现在穿出来都有时尚的味道。后来，他还亲自主持了我们的婚礼，主持辞说得体贴到位，感人至深。

　　那天中午，他做东请我和方非吃饭。席上，他热情地邀请我去公司上班。当他听说我已被市公安局录用时，更加高兴，当即拿出一块新玉作为我上班纪念。

　　席间，他谈到戎城公安的一些阴暗面，谈到少数警察以办案为名索拿卡要、为难企业的事。方非听着，非常气愤，告诫我不要变得像“某些人那样”。当时，我也十分激愤，发誓不会“那样”，并说上班后一定尽力保护他们公司不受警察的“欺侮”。

　　贾董亲切地拍拍我的手臂，对方非说：“这就好，我们也有保护伞了。”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也一直关注着博智网络是否有违规违法行为，是否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是否有人无故上门为难他们。

　　“不，”我几乎吼起来，“我不能让你们骚扰博智。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就辞职。”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我。

　　周祥却没有妥协，只是说得委婉了一些：“好，那就只做常规监控，具体事情灵活处理。”

　　“不要接触方非。”我再次激动地说。我意识到，我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很绝望，就像一个不顾一切的母亲。突然，我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想法的出现就像本能的反抗一样，意识重于事实。或许，这正是骚扰者需要的，他不仅要搅乱我的生活，让我们对他的身份难以确认，而且带着挑衅的意味。他要考验我的承受能力。

　　我揉了揉额头，重复自己的请求。“周支，范大，你们在尽力帮我，我很感谢。但请听我的，这事跟我丈夫没有关系。那个骚扰者肯定不认识我丈夫。他骚扰的目的不过是扰乱我的生活，寻求廉价的刺激。”

　　“这么说，你知道对方是谁？”何晓莉故意问。

　　“不，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我只是从目前的现象这么推论。”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范达轩冷冷地说，“要说推论，你不如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你……”我又急又羞。虽然此刻我感受到满满的恶意，但并非来自于范达轩，两人调换位置，我也会有此想法。只是我突然无法想明白，为什么是我，是我要独自面对芜杂到绝望的事件。我是如此的脆弱，却无法更受娇宠。

　　“这是工作，小妹妹。”范达轩话里进一步带着羞辱的味道，“刚入警的菜鸟，与老炮儿谈推论，谈直觉，有点不自量力——”

　　“够了。”周祥严厉地打断他。但我受不了啦，脸一定涨成乌紫，红到了颈脖根。小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谁都没有吱声。

　　“英子，对不起。”范达轩先自嘿嘿笑了两声，换上一张嬉笑的脸。

　　“哈哈，英子，达轩是那种脾气，你不要放在心里。”周祥也松驰了面部表情。“他有些滑稽，但对工作非常有套路，非常认真，熟悉了你就会理解的。”

　　我埋下头去。

　　“博智的事，我们下一步再议。”周祥接着说，“但我要说你几句，英子。你是一名侦察员，如何开展工作，如何配合工作，是侦察员应有的素质，你恐怕还需要继续加强学习。”

　　我的脸再一次红到了颈脖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