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吗?”
“当然紧张啊,这大半夜的来这出,这不胡闹嘛?”
“别说得跟没事人似得,第一次吧?”
“你不也是第一次碰上?安静,有人来了,还不少。”
丹丘生不是第一次碰见打群架,上次还是在熊耳山以人质的立场来跟本国的剿匪团正面交锋,这次面对的依然是齐军,这让军大院出身的丹丘生很是感慨:为什么我每次都要把刀剑对着自己人,齐国的子弟兵?
然而理智冷静的告诉他,那些人,不是子弟兵,而是叛军,为着满足太子个人野心的牺牲品,自己如今是少壮派的一号人物,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少壮派活下去,黑海棠姐姐有自己的任务,小白大哥居中坐镇,接下来,就要靠着自己微不足道的智慧跟勇气,去挡住他们。
隐隐绰绰中,街上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响声,丹丘生眯起眼睛一看,远处人头攒动,朝这儿而来,十有八九就是太子兵。丹丘生手臂有些发颤,手心也隐隐冒汗。
战争,开始了。
“诸位,起火,点灶!琴瑟,击鼓!把醪糟拿过来!”
值房入口处的光线一阵闪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士兵快步跑进来,想附在德森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气息喷在德森的脸上,德森马上厌恶地躲开:“直接说。”
“殿下,少壮派的人在那边开露天宴”
德森暗想不好,怎么这时候来这一出,于是驾着马走到队伍最前面,见到丹丘生挡在自己面前,厌烦的问道:“丹丘生,你可知快要宵禁了?”
“本公子要宴客,要做烧烤大会,老爷子又嫌吵,怕被老人家骂,只好另找地方。”丹丘生一开口,德森就闻到了满身酒气“这里四通八达,又是上风口正好我用,暂且借我使使,没有关系吧?就凭我跟岑杰的交情,就凭我岑丹两家的交情,戍城卫巡街也不会阻扰,况且我还报备过,今天风高气爽,殿下何不一起来喝两杯?我最近还学了几个烧烤技法,殿下肯来赏脸吗?”
德森听得目瞪口呆,然后他就发现左侧大街面呼啦啦涌进一排大车,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伎舞女纷纷从车上下来。俱都彩衣裹体、描眉点唇,看样子马上就要唱大戏似的。
与此同时右侧大街似乎也不甘寂寞热闹了起来,青衣小帽的卢府家人眼睁睁看着十几个胖大的厨子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后面一堆小徒弟扛着各种食材、铁炉、铜盆、铁网、竹签一类的东西,看样子真要在值房门口开烧烤晚会。
司农王氏的王楷、王缘两兄弟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嘻嘻哈哈的根本不把德森背后的太子兵放在眼里,几个低眉顺眼、姿容秀丽的婢子,像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人屁股后面。
原本杀气腾腾的太子兵见此情景也是相顾茫然,他们这些世家官宦子弟怎么敢出现在这里,眼下这些世家子弟大模大样地挡在他们面前,他们又能怎么样?
德森压着脾气问道:那你们怎么就非得挡在值房门口?
丹丘生一听到这,把手里的酒壶朝后一扔:你他妈知不知道今天谁值守?是那个该死的鲁济!个把月前,扶苏公子来访,我们少年人跟他交朋友,他居然诬陷我们要谋害公子!其心可诛!扶苏公子刚替我们解围,他又说我们要对王上图谋不轨!
他这是要得罪整个齐国的官僚吗,仗着生了个宝贝儿子还那么嚣张?我今个,就是要恶心他,在他面前开大会!他不是病刚好吗?那就让他专心养病,他可是国之栋梁,少了他可不行。有什么事情,加急批文,都不能过去,让他安心养病,你说我说得对不?
后面的王缘王楷跟着起哄:对啊对啊!别光顾着喝酒啊,来露两手啊。我们好久都没吃你做的烧烤了。
丹丘生朝后一叉腰:你他妈木炭搬来了么?再逼逼拿你衣服起火,穿得比我都好看,一定烧得更久。
德森心想:这几个都是少壮派里喜欢捣乱的,生命力旺盛,肯定只是陪着丹丘生瞎胡闹,赶走就是了。
其实德森并不知道,街道两边的二楼窗口后面埋伏着不少高手。他们是少壮派里头闹不起来的人,如果他们也下去胡闹一定闹不起来,反而会让德森怀疑,如果太子兵敢发难,他们就会让各自家丁里的高手对着太子兵打埋伏。眼看着自家的兄弟一个个出场,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德森下令进攻。
鲁济值班室的大门口,何家的傅粉何郎于春风洋溢中打着扇子,带着几个兄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跟走台步似的往里边闯,后面跟着一群乐师,怀抱琵琶的、捧着古笙的、耍着竹箫的、扛着羯鼓的……
何郎还嚷道:丹丘生啊!我跟那个看军库的小李说了这事,他一会就要带着他的看家神兵要来舞剑助兴,咱们来个全武行怎么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边大街都有几个鲜衣怒马的狗奴才不由分说便狗仗人势地闯进来,放自家公子的车驾进来,车驾进来也不远停,就往值房门口一堵,铁了心不让鲁济出来阻拦,也不让找鲁济的人进去。
值房里的鲁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个消息相继传来:世家子弟们堵了出入的门户,接下来就没有任何过份的举动了,他们没让德森的太子兵往值房门口乱闯一步,而是汇聚到最宽敞的广场面前,眼睁睁的看着丹丘生的开始大排宴筵,那欢快的乐曲和婉转的歌喉,已经清晰地传进了鲁济的耳朵!
“鲁白勺,你这是在玩火!”
小白把脚翘在桌上,身体后仰:“父亲大人,你不用怕,我推演好几次了,我保证德森那小子不会冲门。”
“推演?你还在军方学过这个?”鲁济一针见血的问道“你向来是独来独往,根本不考虑过和你共事的人死活,怎么会这么肯定?还是有谁教过你?丹丘生可不懂人心”
小白怕鲁济接着说下去,赶紧正襟危坐:“这你就别管了,真要打起来,我再出手不就好了,就算他真的不怕死,我也有一百种死法让他过过瘾”
小白说完,起身往窗户一瞥,脸色刷的一下肃穆起来,暗喊不妙,一个闪身,三步两跳越到值房房顶,静静观察。
第一个惹事的是傅粉何郎,他撕下一块羊腿摇摇晃晃的举在德森面前,另只手端着酒葫芦,恭敬里带着戏谑:“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太子带了这么多人来陪喝,可我们没那么多……多酒肉款待,阿兵哥,招待不周,我只敬给殿下了哈”
一个士兵憋不住气,用身子挡在德森面前,何郎退后两步,油腻的羊腿肉脏了锦袍,这一突变何郎始料未及,即刻发难:你算什么东西?把你卖了都换不了这件衣服。
太子手下的兵有三个特点,一个是忠义,只买德森的帐,其他人不仅指使不动,而且只要有人对德森太子不敬,他们立马起毛;第二个是各个能打,勇猛彪悍,否则也入不了德森的法眼;第三个便是脾气暴躁,除了太子谁都不服。
他可以不计后果的得罪少壮派,不少人可是要考虑的。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拳头讲得清。那个太子兵本来就是个急脾气,我还想把你卖到窑子里揭牌呢,耍什么少爷脾气。他刚举起手要扇他耳光,小白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朝太子兵小腿一掷,那个大兵那只脚顿时失力,扑通一跪。
德森原本以为鲁济所在的值房易攻难守,没想到连鲁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少壮派轰了出来,这些小年轻,没想到比那些老顽固还冥顽不化,说说服不了,稍事敲打还不吃这套,强行推过去又不好善后。进退两难之际刀锋带着他的队伍与自己汇合,商量一番后,德森只好转头去攻打宫门。
然而宫门守卫者竟然是黑海棠,她雷厉风行的风格又让德森目瞪口呆,见太子兵一到,立马放了一把火,火势越来越大,跟值房门前的烧烤大会交相辉映,形成一片火海,别说叛军了,兔子也钻不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