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第二十四部(3)
说完马瑜拱手告退,丢下目瞪口呆的孔传宗。他已经走了很久,孔传宗依然在对着桌上那两个礼盒发愣。博陵崔家,几百年的望族啊,一夜之间便没了,这般霹雳手段,已经令一向养尊处优的孔传宗彻底震撼。
“先生,孔传宗会答应吗?”孔府门外,辛乙在司马瑜身后小声问。就见司马瑜微微一笑,自信道:“他一定会答应。”
辛乙将信将疑:“可是我听说,儒门弟子可都是忠君重义、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之辈啊!”司马瑜微微笑道:“那是真正的儒门弟子,而孔传宗不是。”
见辛乙不解,司马瑜淡淡道:“书写理想的人和相信理想的人是两码事,孔传宗不过是为书写理想者守灵的祭祀官和后裔,你以为他会是个为理想献身的勇士?如果他是,那么这世上早已经没有这个孔府了。”
辛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声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司马瑜目视夜色茫茫的天边,徐徐道:“冷浩峰还有三天就到曲阜了,咱们要在他最尊崇的孔府等着他。”
曲阜虽然已为叛军占领,但由于它没有做任何抵抗,而叛军为了给别的郡县树立一个投降优待的榜样,因此它没有遭到战争的破坏,甚至也保持着沦陷前的秩序。除了以后改向大燕国缴纳税赋,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连进出城门的盘查,也不比沦陷前严格。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冷浩峰率几名儒门弟子悄然来到了曲阜。
一匹健马喷着响鼻在冷浩峰面前停了下来,马上的骑手虽然没有携带兵刃,却依然透着股练武之人才有的英气,他勒住马低声禀报道:“掌门,弟子已进城看过,没问题。”冷浩峰抬首遥望城门,但见城门洞开,守城的兵卒只对进出的商贩做简单的盘查。他颔首道:“好,咱们进城。”
一行人装扮成行脚商人,给守城的兵卒塞了点微不足道的贿赂,便顺利地进得曲阜,一路直奔孔府。早得到消息的孔府弟子在一里外接上众人,然后将众人领进了孔府大门。
“现在兵荒马乱,一切从简。”冷浩峰边走边对那弟子道,“祭祀大礼完后我就走。”那孔府弟子连忙答应,“宗主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门主前来。”
说来也怪,孔子生前要弟子不语怪力乱神,儒门中也从来没有鬼神之说的经典,显然对鬼神并不怎么相信。但儒门却又最是看重各种祭祀和礼仪,在所有人生大礼中,葬礼最为隆重,在所有亲人中,对死去的祖宗最是尊敬。冷浩峰身为儒门门主,对此也不敢简慢,门中每有重大事务,必先敬告祖师,这已经成为儒门惯例。
孔府紧挨着孔祠,冷浩峰在孔府略作歇息,便在孔传宗陪同下直奔孔祠,但见祠堂中早已为祭祀大礼做好了准备,孔府弟子忙进忙出地张罗,按照古老的仪式接待冷浩峰对先生孔子的祭拜。冷浩峰虽然隐约察觉孔府与往日相比有些异样,但也只是以为在这战争时期,孔府弟子难免受到外面各种战争流言的影响。
“你们留在这里。”冷浩峰将随行的弟子留在门外,然后独自进得祠堂,依着传承千年的礼仪,对儒门始祖默默敬告。
三拜九叩之后,按礼就该给孔子上香。就见一名孔府弟子手捧香烛来到冷浩峰面前,将燃起的香烛递到他手中。在接过香烛之前的一瞬间,冷浩峰突然有种寒芒刺背的感觉,不禁盯住那从未见过的孔府弟子的双手。但见那是一双稳定而坚硬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粗壮,隐隐带着边关大漠的粗犷之色——这是一双握刀的手,而不是一双握笔的手。
“你是何人?为何混入孔府?”冷浩峰盯着那弟子喝道。但见对方只有二十多岁,嘴边始终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面对冷浩峰的质问,不以为然地笑道:“冷门主好眼力,只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香已飞到冷浩峰面前,几乎同时,他的刀也跟踪而至。冷浩峰一掌震开对方扔过来的香烛,本能地后退闪避,刚退出两步,感觉后心有冷风倏然而来,悄无声息,速度快得惊人。
冷浩峰大惊,没想到这祠堂中还埋伏有另一个高手,看其出手的冷静和准确,竟生平罕见。危急中他急忙让过心脏要害,往右倒地一滚,虽然逃脱了必杀的一剑,却也被突如其来的剑锋刺入了后胸,深达肺腑。
正面那年轻人的刀已跟踪而至,直斩冷浩峰咽喉,就在这时,却见旁边飞来一柄长剑,将几乎落到冷浩峰脖上的刀生生撞开,跟着就见一黑衣老者一掌势如奔雷,生生将刺客逼退。冷浩峰几名随从也蜂拥而入,众人立刻将冷浩峰围在中央,做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两个刺客见状立刻退走,并不与儒门众人纠缠。众随从急忙察看冷浩峰伤势,但见他后心中剑,虽不致命,但伤势极重。众人正待施治,冷浩峰却挣扎着喝道:“不可耽搁,快走!”
话音刚落,就听祠堂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显然有无数人正向这里包围。冷浩峰示意众人关上祠堂大门,忍着伤痛对众人低声道:“看来对方谋划周详,出动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要想安然脱身只怕不易。”
“你们护着门主先走,我带两个人挡住他们!”一个面目英挺的年轻人低声道。他在众人中间年纪最轻,不过地位显然不低。立刻就有几个随从争着要随他留下来,掩护同伴护着冷浩峰先走。
冷浩峰吃力地摆摆手:“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不能走。”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那年轻人道,“阿智,带上我的信物先隐匿起来。如果我最终没能走脱,你就带它去找一个人。”那年轻人急忙道:“掌门何出此言,有我裴文智和孟叔他们保护,谁能留下掌门?”
年轻人口中的“孟叔”,便是儒门十大名剑中排第二位的孟伏地,方才便是他扔出手中长剑,在最后关头挡开了刺客那必杀的一刀。以他和几名随从的武功,即便是在已经沦陷的曲阜城中,要保护冷浩峰安然脱身也并非就不可能。谁知冷浩峰却摆手道:“方才那两名刺客的武功,决不在儒门剑士之下,二人一招失算后完全还有机会,却不愿与你们纠缠飘然而退,显然是认定我已逃不出这座祠堂。这说明这次刺杀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还有更厉害的后着。刺杀发生到现在,也不见孔府的人露面,显然整个孔府都已是他们的同谋。在这种形势下,这面代表儒门门主身份的令符,就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我冷浩峰的性命还重要,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中,不然整个儒门都有可能因之蒙羞。”
说到这冷浩峰的目光转向那年轻人,轻声道:“阿智,你是儒门最年轻的剑士,你的武功和头脑在同辈中无人能比,现在我将这块玉佩交给你,如果我今日难逃之劫,你就立刻带它去找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