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娜要跟着水心一起走,虽然有些令人始料未及,却也不难令人接受。
先不说水心本身就有这个随便乱“捡东西”的癖好,多娜本身就性格开朗,手脚勤快,惹人喜爱,冷小弟几个也很喜欢她。
所以,要带着多娜一起走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迦古和多娜的娘亲也开始在忙碌着,为女儿即将开始的远行做着准备。
首先就是这换洗的衣服。在这小渔村中,女人们为了方便平日里晒鱼、补网,都是穿着堪堪能遮住膝盖的短裙生活,露出健康而匀称的小腿。
可是,在教条繁琐的大魏,这样的穿着简直可以说是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为世人所唾弃、辱骂,是败坏妇德的表现。
所以,就是在这衣服上,就让多娜娘伤透了脑筋。因为明日就要走,不管她怎么努力,也顶多能连夜给多娜缝制出一身符合大魏风俗,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长裙来给多娜。
再一个就是食物。在这小渔村里,多娜一家都习惯了吃自家捕捉上岸的海鱼,还有晒成鱼干的咸鱼。
据说,大魏多是江河湖泊,很少海鱼可以吃,多娜娘很苦恼,怕女儿吃不惯那些地里长的食物。可是新鲜的海鱼又不能带太多,要不还等到地方呢,就全都腐烂变质了。
至于咸鱼呢,保存的时间倒是能长一些,可是也不好多带,毕竟那些东西味道很大,会让一船的人,都沾染到满身的咸鱼味。
剩下的就出去见人装门面的首饰。这里附近都是以珍珠、贝壳、鱼骨等物来做成首饰,样式什么的全开个人的心思手巧,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但是听说,大魏那里全都是什么金银珠宝的,那多娜带着自家穿成的珍珠、贝壳出去,岂不是……多娜的娘亲越是准备着女儿随身的包袱,就越是叹气,觉得好像什么都不太好。
因为要走,还有很多话要讲,水心和慕容白就留在了迦古家吃晚饭,吃过饭了也没急着要走,就看着多娜娘进进出出的,为多娜随身要带的东西忙活着。
多娜的娘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都藏不住,经常会有的时候自言自语,把心里所想的事给说出来。
这一次,为多娜忙着装包袱,她自然也是无意间没管住嘴,念念叨叨到,一股脑把心中的心事都给念叨了出来。
她这厢在念叨,身为丈夫的迦古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偷偷地望了眼若无其事的水心和慕容白。
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水心几个也很相熟,可是,这样做毕竟有些家丑外扬的嫌疑,让他涨红了一张脸。
好在,他常年在风吹日晒,在海水里浸泡,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本就不显脸红,加上房中又灯光昏暗,只有一盏水心命冷小弟特意买回来的小油灯,他的脸红就更加的不太明显,没有人惹人起疑。
“别说那些没用的。”迦古瞪了妻子一眼,“还不赶紧给闺女整理东西去。”
多娜娘见到丈夫的脸色,心知大概又是自己在不自觉间念叨出声了,也不敢多顶嘴,手下的动作更加的利落。
水心坐在一旁在心中偷笑,脸上却保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态。
她觉得,迦古夫妻俩的反应的很有趣,像极了她脑中所幻想的——平凡百姓夫妻间的平凡对话。
水心的偷笑,慕容白自然有所察觉,捏了捏手中紧握着的水心的右手,望着她,眼中有着疑问。
水心眯起细长的双眸,对着慕容白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便转过头,不再看他,而是出声,对着多娜娘轻笑。
“不用那么麻烦啦。学堂的学童哪来的都有,大家也都穿着各自穿惯的衣服,谁也不会笑话谁的。再一个,学堂的女童们也有统一定做的襦裙可穿,上街的时候,穿那个就好。吃的东西我尽量,如果多娜喜欢鱼的话,那边也不是买不到的。”
水心将多娜娘的顾虑给一一解除,只有关于首饰那个事,没有多说。
毕竟,在大魏来讲,珍珠也是难得之物,是不错的饰物。
不过在朱南国,在这小渔村里,珍珠又随处可见,下海就可捞,也就不再那么珍贵。
这种想同的东西,在不同的地方、不同人的眼里,所代表的价值的不同。——正是水心一套教给多娜的第一件事。
能不能领悟全是看各人的慧根,能的话更好,不能的话,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损失。
毕竟她现在仅仅只是给了多娜一个选择,日后的路要怎么选择,能走到什么地步,都看她自己了。
水心在心中为多娜设想了很多,却并未对迦古一家提起过半字。她不想过早地给他们带来希望,因为希望越多,也可能失望越大。
虽然多娜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孩子,但是环境对人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她究竟能不能拒绝外界的诱惑和干扰,长成一株挺拔的小树,现在还很难说。
水心望着跟在娘亲身后忙来忙去的多娜,不自觉地在脑中想到冷小弟的身影,想着他那张圆滚滚的包子脸,心中忽然一动,竟然有些走神。
慕容白坐在水心身旁,看她一会浅笑,一会蹙眉,一会沉思的多变表情,怎么看都看不腻,静静地坐在那里,守护着她,显得那么的沉稳可靠。
……
第二日的清早,天刚蒙蒙亮,迦古就起了个大早,站在海边望着海浪和天上的云,笑着点点头。
海浪和云都很平稳,证明最近几日的天色会很不错,是个适合出海的好日子。
午饭过后,在吃过迦古家精心准备的一顿午饭过后,水心几个陆续上了小船,要乘着小船去上大船。
毕竟这次楚亦寒等人乘坐而来的大船实在太大,这附近的海水又很浅,那船无法靠岸,如果硬要靠岸的话,只会搁浅。
水心拉着多娜的手坐在船中,与迦古夫妇,还有前来送行的村民们挥手告别。
船,渐行渐远,渐渐看不清站在岸边众人的脸,多娜原本还有些兴奋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眼角滚下泪水。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这座熟悉的小渔村,说不紧张,说不忐忑,那全都是骗人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走,就已经开始在想家了。
水心望着她脸上的泪水,没有出声,掏出块手帕递给多娜,然后把手臂从背后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肩。
似是想用这种动作,带给多娜一些勇气和力量,让她能昂首挺胸地抬起头,面对着前方要走的路。
另一艘小船上,小毛驴包子被冷小弟牵着缰绳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慕容白那匹红马和自己的距离忽远忽近,焦躁不安地甩着脑袋,有些跃跃欲试,似是想跳进海中,跟在那红马身下的小船旁边,一起游。
“别闹!”冷小弟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拍在小毛驴包子的头上,叫它安分一点,不要在这个时候乱动。
如果船被它弄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可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在海里再把它给弄上船。
小毛驴包子莫名其妙挨了冷小弟的一巴掌,又不小心看到红马的那船又再更远了,当下就觉得委屈。
驴嘴一张,冲天的驴叫声不绝于耳,在海面上响彻起来,惊得所有或沉思、或落泪、或晕船、或无聊发呆的众人,全都扭过头去它,一瞬间,就成为了所有人的注视焦点。
可是,也不光是所有人……或者说,如果红马也算是人的话,至少在小毛驴一路高歌,一直驴叫到被拉上大船之后,那匹和慕容白同一个脾气,淡定到根本就不想匹马的红马,就从未回头去看过小毛驴包子一眼,对,一眼都没有看过。
为此,在之后几天里,小毛驴包子的脑袋就没有上扬过,耷拉着脑袋,吃草不香,喝水不想,整整闹了几天的脾气。
最后,还是它终于发现,对于它如此的“失落”,那匹红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而且也从未没有想过来“关心”它之后。
小毛驴包子才彻底地死下心来,将眼前三天分的干草一口气吃光,再把水槽里的水一饮而尽,倒在地上,美美地睡了一天一夜。
睡醒之后,又再像没事驴一样,死皮赖脸地围着那红马前后打转,三不五时地驴叫高歌一曲,过着有红马万事足的小日子。
对于它的种种行为,身为主人的水心早就已经放弃去操心。
只要那只圆包子一样的小毛驴高兴,别说它是喜欢一匹红马,就是它想当母老虎都成,只要别来烦她。
就这样,乘着那艘大船,水心师兄妹几个,还有她的师父,以及新上任的夫婿,一行人加两匹,就这样缓缓地朝着大魏的方向而去。
在她们身后离开的方向,水心手下的那两名大掌柜,正带着手下的商行和店铺,做着秘密的准备。
准备着,在睿王派来的人马到来之前,先将那座无名小海岛的真正位置弄清楚,并且,如果能先派人去岛上驻守,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