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方大叔您还挺记仇。”水心不以为许的哈哈一笑,眸子中满是戏虐。
“别听他胡说。”听见水心的声音而赶忙走出来的方大婶好笑的剜了自家男人一眼,热情的拉着水心的手,“他那是不服气。不服气自己喝酒竟然会输给一个小丫头,所以才故意拿话挤兑你。”
说着话,转过头去看着正摸着后脑勺咧嘴傻笑的方大叔,白了他一眼道:“你呀!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和个小孩子一样不服输,再这样可是要被水丫头笑话了啊。”
“我……我哪有!”黝黑憨厚的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被水心太过明显的“偷笑”给弄的恼羞成怒的方大叔眼睛一瞪,瞪着帮着外人揭自己老底的妻子,“去去去,妇道人家的乱插什么话,赶紧进去后面给丫头她们下两碗热汤面去。”说着话就大掌紧挥,赶着方大婶回厨房去,不让她再继续多嘴。
“好好好,我这妇道人家这就去。”捂嘴轻笑,对着水心眨眨眼,方大婶“听话”的复又转身走了回去,在经过慕容白的面前时对着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着招呼。
大冰山慕容白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酷,没有任何情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连头都没点的就算是回了礼。
拍拍自己那匹颇为有灵性,似是能听懂人说话的红色骏马,让它自己去周围附近找食物休息,等着自己的召唤。
红马刚走两步,原本还安静站在一旁的小毛驴包子马上就不干了,蠢蠢欲动的抬起驴蹄想要跟着,却不想缰绳还被水心攥在手里,试了两下愣是走不动。
眼看着高大俊逸的红马越走越远,小包子马上张开驴嘴,抬头就要嚎出两声驴叫,来引起它的注意。
却不想,它这刚张开嘴还没等嚎,水心就已经后发先至,大声喝了声:“闭嘴!”
水心头疼的看着包子,眼神极度的无奈。
她现在十分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无聊听信二哥的谗言,花大价钱从西玄的一名商人那里买了这只脾气古怪的小毛驴。
到底是不是真如二哥所说它是只通灵的异兽,自己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它的脑袋确实是有点问题——这一点绝对的无庸置疑。
想想看,有哪一只头脑正常的小母驴会成天围着匹红色骏马跟前跟后的瞎打转,然后对其他的公驴不削一顾……想都还没开始想,水心就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欲哭无泪……
“上辈子欠你的!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哭丧着张脸,不怎么甘愿的将包子身上的褡裢等物一一卸下,水心一拍包子的屁股,放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飞奔而去的包子自由。
一转头,却看到正摸着下巴看戏看的正过瘾的方大叔,水心没什么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怀中抱着之物全都丢给他,“大叔下次看戏记着给赏钱。”
“哈哈——”方大叔闷声偷笑,似是很高兴能看到水心吃瘪。
而且,这贼溜的丫头非但吃瘪,还是吃了一个不通人语的小毛驴的瘪,这样的发展实在是——呵呵,太好笑了。
方大叔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偷笑连连。
水心懒得理他,拉起面无表情站在那,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魂游,又或者是在睁着眼睛做白日的慕容白的手,拉着他一起走进店中,只留下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的方大叔站在那傻笑……
日正当午,阳气最盛。
虽然已是深秋,正午的太阳还是威力十足,散发着光热。
方大叔额头满是汗水,脸上带着笑,越干越精神的帮着前来山上送酒、菜等物品的力夫们将东西都慢慢搬进店中。
店门口,方大婶也额头有汗的手拿着毛笔与几家掌柜的一起清点着清单上罗列的物品的种类与数目,忙得不可开交。
而水心呢,早在慕容白听见并告诉她:“有大量的人与马车正在靠近这家店”时就已经一个闪身躲到了后面,死都不肯出去见人。生怕被那些掌柜的们给逮到,围着自己打转。
离开云家后的这些日子清静惯了,听惯了风声、水声、蛙叫虫鸣,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她还不想那么快的“还俗”,回到那群怀中、脑中都揣着算盘的商人中去,重新做个“俗人”。
虽然知道回去是早晚的事。不过,至少——现在她还不想。
躲在门帘之后偷偷的张望着外面,看着门外井然有序的卸车,看着方大叔夫妻俩脸上开心的笑容,水心嘴角微翘,安心的将门帘放下,转身走向后面方大婶他们的卧房。
她还得再去看看他们房中的那两幅画。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面一定有自己需要的答案。
……
金陵,公孙府。
云映雪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一头如墨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显得有些凌乱,杏眼红肿,眼角满是泪痕。
自从个半个多月前,大闹公公公孙让的六十大寿寿辰之日开始,她就被公孙逸给彻底的软禁了起来,从此就再未曾踏出过房门半步。
除了最开始的三、两天他还曾回房睡过,与自己偶有交谈之外,他就一直推说府中有事在忙,连夜里睡觉都不再回来过。
至于府中其他的亲戚、长辈,不是被她给得罪光了,躲在一旁看笑话,就是生怕被她所连累,连带的被家主公孙让给盯上,全部都能有多远就避多远,不见了人影。
现在的她,身边除了两个从云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之外,就只剩下一个黑脸黑面,过去从来都没见过的粗实婆子每日来给她送饭。
也不知道她是不会讲话,还是是个哑巴,她每次都是沉默的进来,也不理房内的云映雪和两个丫鬟,只是放下饭转身就走,等下一次再来送饭时再把上一次的碗筷给收走,从头到尾都不会看她们三人一眼。
这样的冷遇,云映雪以前在云府时哪有可能受过。
只要她一不高兴,那全府的人都得心惊胆颤,加倍着小心;她要是赌气不吃饭,那负责照顾她的丫头就得被云浩天给饿上三天,好让云映雪消气。可是现在——
当云映雪第一次见到那个粗实婆子的时候就曾经因为她见到自己不行礼而大发雷霆,看也不看就将饭菜从桌上全都给扫落到地面上,等她跪下来跟自己赔不是。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婆子仅仅只是淡淡的望着地面上的饭菜一眼,就沉默着转身离去,连地面上被摔碎的碗盘碎片都没管,也没有看她一眼。
然后,到了晚饭的当口,那个粗实婆子又来了,一样的无理,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映雪发火将饭菜扫落到地面上,一样的看了眼地面上饭菜,一样的沉默着转身离去,一样的没有看云映雪一眼……
就这样,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持续了整整三天。
直到云映雪连着饿了三天,将房中所有能够找到的食物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却还是饥饿难忍的时候,她终于妥协了。
不再执着于那婆子对自己的态度,而是一抓抢过她手中的食盒狂吃、猛吃……一口气将足足有三人份,也包含了那两个陪嫁丫头的满满一食盒的饭菜都给吃光光,连个菜渣都不剩之后,她才摸着滚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颇为不舍的将手中高举的筷子慢慢放下。
也就是从那天以后,云映雪发火时还是摔东西、打人、撒泼还是样样都来,却唯独这食物她绝对不糟蹋。
虽然不能说她是终于得到教训学乖了,却也至少被饿聪明了些,明白了食物的重要性。
“夫人……您喝点水吧。”
一个模样看上去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圆圆脸小丫头手中端着茶杯,将满满一杯的清水递到云映雪的面前,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她实在是担心云映雪的身子,毕竟最近这五、六天以来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吵,不叫,不闹,不闻,不问……与她平日里的脾气实在是相去甚远。
就像是她体内的三魂七魄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遗失了一般,仅剩下个空壳,正在渐渐的冰冷死去……
云映雪还是一动不动的定定望着窗外,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她这个样子,小丫头端着茶杯扭头看向身旁另一个年纪比她略大上那么一、两岁的丫头,似是在向她求救。
而那个看上去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眼角眉梢带着精明的丫头瑞珠也只是当作没看见,径自的坐在一旁一动不动,似是云映雪的死活都与她无关一般。
圆圆脸的小丫头见她没有反应,以为是她没留意到,用脚偷偷的踢了她一下,想要她帮着劝劝,却不想瑞珠仅是抬头怪她多事一般的瞪了她一眼,随后才轻蔑的看了看窗边的云映雪,嘴角带着嘲讽。
自打七天前,那个每日来送饭的粗实婆子已经由一日来送两次饭改为一日一次了。
这房中也已经由于自己三人不能随便出去,而府中的旁人也不敢靠近而被彻底的隔离开来。这屋里现在别说是食物,就是连杯茶都端不出来,只剩下少量的清水可以饮用。
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以为你是堂堂的云家二小姐,江湖上有名的第一美人?——呸!醒醒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是赶紧求神拜佛等着你那个爹能尽快上门来赔不是,把你领回家去吧。
嘴角的嘲讽渐渐加深,瑞珠一把抢过另一个小丫头手中的茶杯将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她可没有个能登门拜访把自己领回家去的爹,也不想跟着这个心肠狠毒的主子一起等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