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身后传来轻笑声。
水心咬着米饭回过头去,看到一直在后面厨房中忙着做菜的中年妇人正巧从门帘后掀帘而出,衣袖遮在嘴边闷声偷笑,显然是站在那看戏已经看了好一会了。
水心这个人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优点,就是脸皮厚。对于别人望着自己偷笑这种事根本就司空见惯,完全不当一回事,仅是眨眨细长的双眸对着妇人慵懒一笑,“大婶,你做的饭真好吃。”
“啊,谢……谢谢。”自己偷笑被人抓到,两朵红云浮上双颊,慌乱的道了声谢,就想又缩回到后面的厨房中去。
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水心慢慢将目光转到一旁正呆呆望着窗外倾盆大雨的大叔身上,打趣道:“大叔,这是你们家的家规怎么着?妇道人家只能在厨房?”
“什么?”听见有人喊自己,大叔忙转过头来,线条刚毅的脸上一双墨黑的剑眉微蹙着,似是心中有事,“你说……哦,没,没!你这丫头真是会乱想!哈哈!”后知后觉,总算是反应过来水心方才话中的意思,他大笑两声,迈步走向妻子。
“慧娘,你也别在那杵着了,坐下休息会。”一把把妻子拉过去坐下,动作粗鲁,力道却十分轻柔。
“嘻嘻,这才对。”这一次,换成水心在偷笑,一双贼溜溜的双眸有趣的望着双颊嫣红,闺名唤作“慧娘”颇有气质的****。
她这一笑,慧娘更是害羞,飞快的朝着身旁夫婿的身后藏去,显然是被水心坏心眼的笑闹给羞到了。
这个坏心眼的丫头!
淡漠坐在一旁的慕容白无声的抬头看了眼水心,嘴角不着痕迹的微翘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去,事不关己的继续吃着饭,喝着酒。
回身看看藏在自己身后面皮儿薄的妻子,再看看对面正端着酒碗豪迈喝酒的脸皮厚的丫头,被夹在中间的大叔左看看,右看看,摇摇头,叹笑一声,无奈的随着她们两个去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山路早就已经泥泞不堪,反正就算雨停了也暂时无法上路,水心乐得轻松,一顿饭愣是拖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吃完,硬是把午饭差点给吃成了晚饭。
最后,还是一直在外面淋着雨,吹着风的小毛驴“包子”不耐烦了,从窗口探进湿淋淋,毛绒绒的大脑袋,抖了水心一脸带泥的雨水,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结束了这顿耗时的“午饭”。
“方大婶,谢谢您的衣裳,简直是救我于水火。”随手将换下来的湿衣服丢在一旁,水心夸张的对着杜慧娘道了声谢。
杜慧娘的夫君姓方,所以水心也就直接称呼着他们夫妻为方大叔、方大婶,嘴巴甜的不得了。
要说,水心这前“苏州第一小富婆”的名号还真不是白来的。她与陌生人套近乎拉关系的技术真是一流,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几乎将比人的祖宗八辈的事都给“聊”了出来,半点都没让人察觉到自己正被套话的感觉。
“呵呵。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帮着水心把散乱的头发给重新梳好,手指灵巧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再将她头上唯一的首饰——那根通体乌黑的墨玉发簪给插好,她才笑着白了眼水心,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
经过这一下午的相处,总是被水心突如其来,不按常理的举动给弄的哭笑不得,手足无措,她最后终于学会了“以不变应万变,凡是都不能太认真”的相处模式,尽量不被水心给带着跑太远……
也正是这么一聊,让身边无儿无女的夫妻俩更是喜欢上鬼灵精怪的水心,不但热情的挽留他们住下来,等到雨停了山路好走些再上路;更是免费提供了洗澡的热水以及替换的衣服,免得他们两只“落汤鸡”着凉,染上风寒。
一身衣服从头湿到脚,正倍感难忍的水心连犹豫都没犹豫,马上抓着慧娘的手抱住人家,生怕她反悔了一样,不着痕迹的牵着她走去后面空置的客房。
在这山中仅有他们一家山中小店,经常会有错过宿头的行人暂住于此。这里虽然简陋,仅有一张通铺,倒也干净,枕头、被子齐全。水心现在所在的房间就那间客房的隔壁,是慧娘夫妻俩的卧房。
洗过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水心满足的微眯起双眼,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房间。
房间中并没有什么摆设,仅仅是张老旧的硬木床,一张小木桌,上面放着面铜镜,以及只木制的梳子,不见任何胭脂水粉。剩下的就是一支毛笔和两三张白纸,以及本半开的旧书。可见,这个小木桌还是一桌多用,既是梳妆台,也是张书桌。
小木桌前的小圆凳上,摆放着女红的篮子,里面摆放着各色的针线,一只绣到一半的手帕,还有双已经做好的鞋垫。
再往上看,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画。第一幅,一眼望去就能认得出是苏州太湖,看着那似曾相识、熟悉的景色,水心一瞬间有些恍惚,胸中蔓延着苦涩。眨眨眼,欲将那画中的景色给抛出心头。
偏过头,望向那第二幅画,却让水心定立在当场,痴迷的望着它,久久不肯别开眼。
那是幅横轴的戈壁大漠的画卷。
漫漫黄沙,一望无际。仅是这么望着,似乎耳边就能听见那悠久的驼铃声,响彻在空旷的沙海,呢呢喃喃,诉说着千百年来不为人知的历史与过去。
“你很喜欢大漠?”看到水心不掩饰的眼神,慧娘肯定到。
水心在打量着房间的同时,她也在仔细的观察着水心,没有漏掉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所以水心在见到那两幅画时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也悉数被她看在眼里。
“嗯,喜欢。”回眸对着慧娘开朗一笑,水心的眼中满是向往。
“是吗。大漠的确是个好地方。”慧娘回望着水心眼中的向往,点点头,似是赞同,又似是低诉,轻声回了句。
她这样的反应引起了水心的好奇,听她的语气,她似乎曾去过大漠,甚至于,对那里很熟悉?
很好奇,却也无法再追问。水心只得状似随意的继续四处看看,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慧娘突如其来的怪异。
视线不怎么规矩的扫来扫去,望着这间一目了然的小房间,水心觉得没什么乐趣了,正想找个说辞赶紧离开,却无意间在床上的被子上看到一件东西,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那是——
脚比脑先动,等到低着头想心事的慧娘再抬起头想要找水心事,就看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床边,手中把玩着一件晶莹剔透,似玉非玉,个头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大小,握在手上有些隐隐发暖的透明玉马。
“啊!原来在那里。”看到那东西,慧娘恍然大悟的低语一声,终于找到了自己从早上起床起就一直在找的随身之物。
“方大婶,你这线已经太旧了,难怪会断掉,让这暖玉掉落在这。”拎着那只未经雕琢,浑然天成,俨然一匹有着呼吸正在放蹄奔跑的暖玉玉马上的红线,水心把她交还到慧娘的手里。
“是啊,这红线……真是有年头了。”小心翼翼捧着那玉马,轻轻的抚摸着上面拴着的红线,慧娘的眼角似乎隐隐有着泪光,似乎这玉马、这红线,其背后都还有着其他的故事。
“对了,我真是老糊涂了!我还没谢谢你呢,帮我找到它。”似是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慧娘赶忙背过身去拭了拭泪,对着水心笑笑,“真没想到,丫头你懂的真不少,竟然一眼就看出这是块暖玉。”
暖玉大多是呈乳白色,这只遍体通透的透明暖玉,毫无疑问的必然价值连城,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山中小店的老板娘能够拥有的东西。水心自是懂这个道理,可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她无意介入,只是笑一笑打着哈哈,“我家是做玉石买卖的,跟着爹爹和兄弟多少懂一些。”
“原来是这样。”慧娘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女人同时闭上嘴不再出声,房间中瞬时安静了下来,透着丝尴尬。
“方大婶,我去前面看看。我家那只‘包子’不怎么安分,可别给您捣乱的好。”水心随便找了个借口借故离开。
“嗯啊——啊——啊——”
也不知道该说水心与包子实在有默契,还是这俩全都是闲不住的主,水心这厢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小毛驴包子的冲天驴叫。水心与慧娘对视一眼,两个女人赶忙朝着前面摆放着桌椅的小店冲去。
还没等进门,就闻到阵阵刺鼻的酒味。
水心担心包子又干了啥蠢事,抢先推开门冲了进去。入目便是方大叔与慕容白的背影,她只能透过两边的缝隙,隐约看到包子甩来甩去的驴尾巴。
探出手,揪着慕容白的衣袖,水心悄声问着他:“出什么事了?”
慕容白还没等回答,耳朵尖的方大叔已经抢先开口,话中满是惋惜,“丫头,你家包子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