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弟那番推搪之词的借口,自是瞒不住屋内众人的眼睛。
只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水心等人的身上,而没有管他,随他去了。
对于水心和冷小弟之间的眼神互动,承安侯贺敬之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暗中辅佐睿王多年的他明白,那对姐弟之间的事,并不是他能轻易插手的。
再一个,现在还不光是他们姐弟两个在……承安侯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自水心身后扫过,状似不经意间,看了跟在后面的慕容白、楚亦寒和莫非三人一眼,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皱眉。
“来的真不是时候。”承安侯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承安侯与睿王萧擎宇相交多年,不光是因为承袭了贺老侯爷的遗愿,答应要辅佐睿王登上帝位。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也是由于睿王本身的王者魅力,打动了他,让承安侯相信,睿王一定是那个能够赢到最后的人。
对于承安侯来说,这世间再没有别的人或事,比睿王的大业还要重要,不管是谁,包括他自己,都不可以挡了睿王的王者之路。
可是,世间的事往往天不遂人愿。
睿王的身边还是出现了变数,而这个变数,就是水心,还有她的那一群师兄弟。
他们是睿王的动力,也是睿王的阻力,是凶是吉,是祸是福,承安侯一直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
依着的他的心思,这样的“杂草”越早拔除掉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可惜,睿王舍不得,一直狠不下来。
当然,承安侯倒是狠得下来,可是他却不是那师兄妹几个的对手,几人背着睿王先后交手了数次,承安侯一次便宜也没占到,反倒被整得灰头土脸,几欲无法见人。
承安侯也明白,在这几个人中,大师兄楚亦寒就是只老狐狸,他不算计别人就已经算是在做好事,如果想从他那下手,根本就是自送上门,自寻死路。
二师兄莫非,一向居无定所,行踪不定,很少会一处地方久留。经常出没于荒原野外,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只为寻得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剧毒之物。
承安侯也曾对莫非下过两次手,派去的手下都是有命去,无命回,被人当作试药的材料,死状凄惨。
三师兄无心,惯常做道士打扮,却贪杯嗜酒,流连于烟花之地。为人行事透着一股邪气,性格亦正亦邪,叫人看不穿也猜不透。他是师兄弟几个之中,与睿王走得最近的一个,擅长易容与缩骨,经常幻变外貌,混入人群之中刺探情报。
对于无心,承安侯一直持观望态度,不敢对他轻易出手,因为无心曾不止一次的暗示他,最好少打他的注意,免得自找麻烦。
当然,无心的话不可能这么直接,可是他那状似慵懒却充满阴沉的目光的告诉承安侯,他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大。
承安侯当然不笨,或者该说是聪明绝顶,即便是没有无心如此“温柔”的警告,他也不敢去招惹无心,他的本能直觉的就告诉他,无心这个男人很危险。
去掉上面的三个,排行在睿王下面的就只剩下水心和冷小弟,而且最叫承安侯视为眼中钉的,就是水心这个并不出彩,也完全没有能力自保的平民之女。
说实话,最开始,在承安侯仅仅只是听说过水心,还没有正式见过她的时候,承安侯对水心是十分不屑的,也从未把她给看在眼里。
这样的女人十分好打发——这正是承安侯当时的内心写照。
可是,在见过水心之后,承安侯的想法被瞬间转变了,且除去水心的心更加坚定,欲除之而后快。
很危险,这个女人的存在的确太过于危险。
承安侯在仔细观察过睿王望着水心的目光之后,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除掉水心。
为了除掉水心,承安侯既要防着被睿王察觉,又要把做事情做得滴水不露,小心布局,步步为营,煞费苦心,却屡次被水心逃脱,还经常会被水心挖坑,下绊,丢给他几个大不小的闷亏,当作还礼。
这些年,这样你来我往的交手已经成了惯例,双方有输有赢,谁也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几乎是打成平手。
睿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阻止,也没有参与,只要双方不要闹的太大,他也就没有必要去插手,随着他们去了。
而这一次,在长乐镇学堂中的碰面,正是水心离开苏州后与承安侯的第一次正面交手,双方都笑眯了眼,周到而又客气。
“云小姐,我来介绍。”承安侯风度翩翩地将水心带向那两位少年,为双方互访引荐。
水心细长的双眸似弯月,巧笑嫣然,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从进去之后就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楚亦寒和莫非师兄弟两个,全都学着身后的慕容白,冷着一张脸,或冷笑,或眉头紧锁,毫不客气的瞪着承安侯,谨防他对水心不利。
水心与那位两位少年谈笑风生,相谈甚欢,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惹来韩宁打量的目光。她的身旁,坐在她右手边的长乐县知县黄天磊也在偷偷地打量着水心,眼中目光闪烁,似是别有所图。
谈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转暗,房中的众人才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相继告辞,只留下韩宁、承安侯、和那两位少年。
“……侯爷请放心,水心一定会照顾好两位世子。”水心对着承安侯淡淡微笑。
“有云小姐的这句话,本侯自是安心。”承安侯笑得满意,只是那眼中的神色锐利,并不似脸上表现出的那般平和。
“云小姐,韩宁就此谢过,烦请多关照了。”韩宁若有所思地看了承安侯一眼,对着水心一拱手,又再对着那较为年轻的少年行北临国大礼,这才后退着,转身而出,走到外面,去做着离去的准备。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先告辞了。”承安侯望了眼门外的天色,对着年纪较大的少年一拱手,似是等着他的决定。
“多谢云小姐,纪某先告辞了。”年纪较大的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三句话,只是一直用淡漠的神情望着屋内的众人,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直到现在临离去,才终于正眼看了水心一眼,开口与水心说着见面之后的第二句话。
“世子慢走。”水心微笑,“对于学堂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之处,只要水心能帮得上忙的,世子尽管开口。”
“嗯。”这位自称姓纪的世子爷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下头,没有再多做寒暄,就带头朝着大厅外走去。
门外穿着西玄国盔甲的士兵见到他出来,全都跪拜行礼,由一名年约三十岁上下,面露精光的武士带队,列队拥簇着他缓缓离去。
“我们过几日后再来。”见到他离去,那名一直跟在他左右,年纪稍小,目光清澈,似是天真尚存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水心眨眨眼,露齿一笑,挥了挥手,走向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韩宁,在她与手下护卫们的陪同下,悄然而去。
“啊——好累。”没了外人在,水心故作优雅的姿态顿然消失,不怎么淑女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你们……认识?”只剩下他自己留下来的承安侯,并没有因为水心的突然转变而感到吃惊,对水心粗鲁的动作视而不见,而是指着韩宁离去的方向,问着水心。
“哪个?”水心抬眼看了看他指的方向,眨眨眼,反问。
“韩宁郡主,你们认识?”承安侯锲而不舍,坚持追问。
“见过。”水心没有否认,却也不肯多谈。
见过?承安侯眼中精光一闪,没再继续追问。
须知,见过和认识,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过他本身也没指望着水心跟他说实话,他只是想看看水心对此问题的态度。
结果,果然,水心的回答有所保留。
水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承安侯,见他眼中的若有所思,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心说承安侯此人一向多疑,即便是没有的事,他也能琢磨上个三天三夜。现在自己把这么个模棱两可答案丢给他,他如果不趁夜弄个明白,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失眠吧!”水心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小五,走吧,要吃完饭了。”一直闷不吭声的莫非忽然走上前来,拉着水心的衣袖就将她往外面带,在经过承安侯的面前时,看都未看他一眼。
“都这个点了?”水心挑着眉的看着莫非,任着他拉着自己走,“嗯,真别说,我还真是有点饿了。”
“饿了好啊。”大师兄楚亦寒也凑了过去,拉着水心的另一只衣袖,与水心和莫非并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招呼着慕容白,叫他一起走,“人啊,就要在能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免得哪天蹦达的太欢,不小心把那吃饭的脑袋给蹦丢了,可就没处哭去。”
楚亦寒话里有话的说笑着,拉着水心等人离去,在她们师兄三人的身后,慕容白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承安侯,眼中神色冰冷,布满着杀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