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逸这一喊完,周围的家仆们全都作鸟兽散,跑得一个比一个快,一溜烟,就全都不见了人影。
只留下公孙逸一人,靠坐在云映雪的房门前,呆呆的望着门前的空地。
“老爷,咱们……”柳叶儿见状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望着云浩天。
云浩天没有理会她,冷眼旁观的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望着悲痛欲绝的公孙逸。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一语未发的顺着来路返了回去。
端坐在方才的正厅中,等待着公孙逸父子的出现。
这一等,就从申时等到了戌时。
万物朦胧,天地昏黄。
当公孙让在公孙逸的陪同下终于缓缓现身时,云浩天的脸上一片沉静,似是根本不曾知晓自己的女儿刚刚小产。
手中端着茶杯,喝着早已凉掉的冷茶,云浩天见到还未进门便先连连告罪的公孙让父子俩,马上站起身来,拱手还礼。
“诸事缠身,让亲家翁久等了,还请见谅,见谅啊。”公孙让脸上的表情一如平常,似是还不知道云映雪小产的事。
至于那公孙逸,虽然脸上也是一脸的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还隐隐有着伤痛。
父子俩一进门就客套周到的与云浩天寒暄,却对云映雪小产之事只字未提。
他们不提,云浩天也不提,三个人就像是事前都互相之间商量好了一样,全都绝口不提那件事,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个人天南海北的聊着、客气着,不提云家,不提公孙家,不提那寿宴,不提云映雪……
渐渐的,天色慢慢暗沉下来,两个手脚轻快的小丫头手执着灯笼走了进来,将厅中的烛台一一点亮,又将已经冷掉的茶水撤掉,换成新茶,随后才微微一福身,悄悄的躬身而退。
跳动的火光映在几个人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
柳叶儿沉默的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眼神呆滞,目光缓缓在三个男人脸上来回的移动,却怎么看,都看不清他们心底真正的表情。
……
公孙府,内院。
趁着天色昏暗,原本房门紧闭,云映雪还躺在床上昏迷的房间忽然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云映雪的陪嫁丫头瑞珠从里面探出头来。
见到院子里左右没人,她马上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再小心的关好房门,生怕惊动了房内正趴在云映雪床头打着瞌睡的另一个小丫头。
手提着灯笼,抄着小路,快步的朝着一处偏院跑去,瑞珠的额头满是汗水,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害怕。
进去偏院,瑞珠连看都没看,就朝着左手第一间已经打开着房门的屋子而去,进去后马上反手将屋门关好,惊魂未定的直喘着粗气。
“来了?”房间中的阴暗处,一道柔和的女音响起。
“谁?!”瑞珠马上似那惊弓的小鸟,弹身而起,用左手的衣袖遮着自己的脸,转身就想推门而出。
“呵呵。”听见她的惊慌,先前的那道女音轻笑两声,语带嘲讽的道:“还真是恶人胆小啊。这谋财害命的事做得,怎么现在反倒不敢见人了?”
“谁……谁说我……我……”瑞珠慌乱的出言否认,却磕磕巴巴说不利落。
“行了,你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什么可不敢承认的。”似是觉得瑞珠的反应太过无趣,身处暗处的女人自角落走了出来,动作优雅的点亮房中的油灯。
嘴角带着嘲讽的笑,烟翠斜眼看着瑞珠,冷笑一声,“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来找我吗?白日里刚出了事,你晚上就到我这来,怎么,你是活够了是吗?”
“不!我……我……”瑞珠闻言马上大叫一声,随后又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声音被人听到。
“不是?那你来见我做什么?”烟翠有趣的打量着她,“难不成……你后悔了?”
“我……我……”烟翠手攥着衣角,紧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后悔。
特别是在见到云映雪的身下竟然会有那么大一滩血迹后,她更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扎一样,让她坐立难安。
她仅仅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处境,也是想趁机给经常虐待自己的二小姐一个小小的教训,只想让她挨挨饿,受受困,接受点教训。
搞明白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知道疼的,不要因为她这辈子走运托生到了好人家,有个溺爱她的爹,又有个会赚钱的大姐,就把别人都不当个人看。
如果没了爹爹的庇护与银子,她也不过就是长相比旁人美了一些,又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况且她的脾气那么坏,又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根本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没了身边伺候的人,她不出三天就得被饿死、冻死!
自己不过就是想趁机小小的报复她一下,可是谁成想——
瑞珠的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可是她自己却还是一无所觉。
哼!无用的女人!
烟翠眼睛一扫,就已经看出瑞珠心声,却在心中不断的冷笑,笑着她的愚蠢。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像她这样活在最下层的弱者,竟然还学着别人良心发现?
省省吧,还不如把你那不值钱的“良心”拿去喂狗,然后再回去反咬自己主子一口,让自己吃饱了能够再多活两天的好。
烟翠的眼底闪动着嗜血的寒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怕是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名气质柔弱,外表清纯的小家碧玉型女子,竟然会有如此歹毒而冷血的心思。
冷眸轻转,烟翠收敛起嘴角的嘲讽,走过去,扶起瑞珠的脸,语气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柔和,“我知道你在后悔。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云映雪小产已经是事实,你再后悔也救不回她的孩子,不是吗?”
见到瑞珠原本自责的眼中渐渐浮现起疑惑,烟翠的声音越来越轻,似是耳边的喃喃细语,“错不在你。要怪就怪云映雪没福气,承受不住补药。天底下哪有人喝清水就会小产的,对吧?一定是她坏事做尽,所以老天爷才会罚她,罚她这辈子都无法生儿育女……都是她的错……都是云映雪的错……你是无辜的……”
耳边呢喃声越来越细小,瑞珠的眼神越来越呆滞,烟翠的脸上似笑非笑……
……
京城,邹府门前。
一大早就狠狠揍了找上门的冷小弟两巴掌,又跑回房去睡回笼觉的水心直到天色擦黑才睡饱了、睡够了,满足的自床上爬起来。
匆匆吃过晚饭,将抱着自己大腿一直哭,嚷嚷着“不要抛弃我”的冷小弟塞给邹老先生,水心拉着慕容白的手飞快的逃出门去。
直到跑出邹府的大门,她才缓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这两个月来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慕容白的安静,耳根子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净,现如今冷小弟那只吵死人的“麻雀”忽然又“飞”回来,实在是叫她厌烦的不得了,巴不得把他再给踹回到钱家去。
所以今夜,她要到钱家去谈事,顺便找个理由再把冷小弟给丢回去做人质,自是不能带着未来的“人质”一同前往,只好委屈恩师邹老先生,劳他辛苦一晚。
“走吧,上门做客去。”水心呼吸够了“安静”的空气,对着慕容白眨眨眼,自然而然的继续牵着他的手向前走。
似是根本没有察觉,自己一个云英未嫁还未出阁的大姑娘,公然在大街上拉着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的手走在一起,在旁人的眼中,到底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在某些偏僻的村子里,这可是要被浸猪笼,骑木驴的大罪!
不过可惜,水心一向就不是个喜欢按牌理出牌的人,而慕容白更是视世俗礼法为粪土,如此随意的二人撞在一起,自然根本就不会在意身旁无关路人的目光,坦荡、自我到一个境界。
就这样,她牵着他,他随着她,一起走在京城的大道上。
偶尔视线相撞,她顽皮的眨眨眼,他面无表情的沉默以对,却也能完成一次短暂的“交谈”,明白对方的用意。
所以,很快,当两人站定在一处红墙碧瓦的高墙大院门前,迎着面带微笑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久的钱家大管家,不用水心多言,慕容白脚步轻移、出手如电,直接干脆的点住了他的穴道。
对着身旁看傻了眼,不明白自家的表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手,纷纷不自觉长大嘴巴的钱家门房们微微一笑,水心话中带着火气。
“滚进去告诉你们家五爷,就说他要等的人到了!如果不想钱家所有人,连带着你们养的狗全都立在院里赏一夜的雪的话,就赶紧自己出来见我!”
“……”听见水心的话,两个门房的嘴巴张得更开,几乎快要落于地上,一时间忘了回答。
“还不快滚?!”水心见状又是一声大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