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一个涉案人也流产了,今天过来就是来拿她的检查报告的。”他目光闪烁一般,看了我们一眼,又立刻警醒了似的:“啊,我的报告还没拿。”
顾颜靠在墙上,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是那小法医吧?”
正准备离开的仲立天又收回了脚步,冷不丁的说了俩字:“幸会。”便匆匆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顾颜用力的推了推我的胳膊,嗔怪道:“哎,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这法医了吧?”
“胡说什么呐,怎么可能!”我当下就瞪了她一眼,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宋启明现在只是背叛我,我们还没有离婚,这个时候谈论这样敏感的话题,不合适吧。
顾颜可没有因为我的呵斥而闭嘴,反倒来了兴致,整个人都快黏在我的身上,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分析:“喏,你现在呢就是孤独无助寂寞空虚冷,就是挣扎在垂死边缘的落水者,刚才走的那个人呢,就是你手边的那根革命草了,想要愉快的活下来,你就必须得紧紧抓住他。”
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比喻。“那宋启明呢?”我随意回了一句。
“他呀,他当然就是那波涛汹涌的河水啦,随时都会吞没你,连骨头都不剩。”她放开我脆弱的肩膀重新靠回墙上,懒洋洋的努嘴嗲道:“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去,别乱说。”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作势就要扑上去揍她,抢救室的灯灭了,听到微弱的声音,然后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护士,我朋友怎么样?”我连忙上去问。
“她没什么大碍,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导致昏迷,病人家属在不在?”护士的目光绕我我,看向我身后,我上前一步挡住她:“病人没有家属,我是她的朋友,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既然你们是她的朋友,就该知道,病人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开车的,她长期服用抑制类药物,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一旦情绪上受到什么波动,就很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幸好这次她踩了刹车,不然后果会更严重,你们还是好好劝劝病人,正确就医,不要随便服药,对身体不好。”护士很中肯的给了很多建议,可是关于她的这些我都全然不知。
方璐璐在长期服用一种抑制类的药物,那是什么药,是因为什么病才导致她服药?我回头看了顾颜一眼,正准备张口问,护士就朝我点了点头,继续回抢救室了。
紧跟着,方璐璐就被推了出来,顾颜也起身,跟我一起随着推车往病房的方向去。
我们心照不宣的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刚才的护士又来跟我说,“你们先回去吧,病人需要休息,现在不方便被打扰。”
后来才知道,是方璐璐让护士这么跟我们交待的,她应该是怕自己的身体状况被我知道,骄傲的她,应该不想让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吧。
我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已经躺在病床上,面容姣好,只是稍稍有些苍白,眼睛微闭,安静的睡着,就点了点头,拉起顾颜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出院了。
还托护士给我留了句谢谢,让我不要把这次的事情跟任何人说。
整个上午的心情都灰蒙蒙的,就像这座小城的天空一样,刚出医院不久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今天的行程安排还是跟前几天一样,吃饭,去警局,去警局,吃饭,回家。
去警局是因为宋启明还被扣留在那,具体以什么名义我也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总感觉陈队长是有意跟宋启明过不去,大概是以前审讯宋启明的时候,宋启明态度不好惹怒了他吧。毕竟警察也是男人,也有自己该有的自尊,以及捍卫尊严的欲望。
到了警局之后,宋启明还是坐在审讯室,脸色更加的憔悴了,看见他那个样子本能的升起一种想要上去拥住他呵护他的欲望,可一想到苏泠,想到那个房子里还残留着的暗红的宫血,“呵呵,宋先生,您还坐在这发呆呢。”
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我没有想要嘲讽他的意思,可能只有这样跟他说话才不会暴露我敏感的神经,以及脆弱的心。我想保护他,可这个时候我不能,甚至连让他感觉到我对他还是关心的都不能,我曾经已经很卑微的爱过他,为他付出过所有,现在我只能用最后的一口气才捡回以前丢失的尊严。
我也有捍卫尊严的渴望。
没有看见陈队长的身影,还是上次那个警察,我问他:“陈队长今天又不在吗?”
他点了点头:“出去追案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自觉的在宋启明对面坐下。
警察叫我来,无非是想诱惑宋启明说点什么,比如他为什么会跟苏泠在那个房子里出现,他们跟那个屋主是什么关系;再比如,他的伤明明是在那个屋子里受的,为什么要跑回家里栽赃嫁祸给我;还比如,苏泠现在在哪里。
可他就像一尊木雕,坐在那里不动也不吭,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他都不发一点声音。
来着之前我还挺奇怪的,陈队长明明就已经知道我是假借警察之手来调查我老公出轨的事,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为什么反而对宋启明的案子很是上心,很多时候都是他亲自去看勘察现场,亲自审问,甚至亲自调查资料。
现在从这个警察的嘴里大概听出了一点端倪,他们的盘问重点一直围绕着那个屋子,以及苏泠的下落。我猜想,他们要么是在追查此前花盆案是不是跟他们有关,要么就是在查苏泠的失踪案。
反正宋启明一问三不知,他也是学过法律的人,应该很清楚只要保持沉默,满48小时警察无证起诉就只能放他走了。
一事归一事,这个时候我不仅没有想要帮助警察配合调查的欲望,反而希望宋启明什么都别说,我就这样沉默的和他等够四十八小时,等他背释放回家之后,我再找他好好问清楚。
事实是,我高估了自己。
直到傍晚的时候,宋启明如意的走出警局,雨停了,阳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此前健硕的背影如今也变得淡薄。风一吹,还是有点凉的,他还穿着前天晚上的衬衫,袖子挽的高高的。
我追上他的脚步:“你冷吗?”
他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也就知趣的闭嘴,心里想着,我他妈要是再关心你一下就抽自己的嘴。
果然,没一会儿,我就伸手打自己脸了。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贱了他一身泥,他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我跟上去,抓着他的手臂就问:“你没事吧。”
多重的一巴掌,我真想抽自己。
他不耐烦的推开我的手:“不用你管。”
生气吗?那是当然,还恨不得搬起路边的石头砸死丫的。
不过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他对我的态度变化的有点快,明明昨天审问的时候,他还有话要对我说,他看我的目光都是炙热的,可不过一夜之间,他就对我冷如冰,是寒彻如故的那种冷,冰天雪地的那种冰。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跟在身后就转弯离开了我的视线。
其实心里挺想追上去问个清楚的,不过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正准备坐车回家,公公的电话打了过来。
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公公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就问:“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公公叹了一口气,沉沉的说:“你跟启明这些天还好吗?回来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担心你们,启亮在那边没有给你们惹事吧。”
就猜到他是来问这些,八成也是婆婆怂恿的,印象中公公几乎不给我打电话,偶尔一两次也是我和宋启明吵架或者跟婆婆斗嘴之后,婆婆强迫他打过来了解情况。这次估计也差不多,我故作轻松的轻笑道:“放心,没什么事,有事我们会给你们打电话的,没打电话就是一切都好。启亮也很好,每天晚上玩电脑,睡到大中午起来,自己出去逛,也不给我们添麻烦。”
嘴上说再多挺好的,也麻痹不了自己的心。如果不是电话那头偶尔出现婆婆催促的声音,我真的很想对公公说,好累,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巴不得马上就跟宋启明离婚,从此跟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老公,什么苏泠,什么花盆案,什么失踪案,都他妈见鬼去吧。
在这个城市奋斗了六年,朋友没几个,家不像个家,一堆麻烦事,努力了那么久的工作也丢了,什么都没有了,随时都可以潇洒的离开这里,一颗心了无牵挂。
可我始终没有这么说,只是呵呵,呵呵呵,然后对他们说,我现在买菜呢,要赶回家给老公做饭,不说了。
给老公做饭,很久没有过的事了吧,久到我都快忘了‘老公’二字是怎么发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