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后花园,这座王府的主人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了,冬日的寒风也没能将他的醉意拂去。
一名妾侍手捧裘皮披肩匆匆而来,并给他披上。“王爷,当心着凉。”
千承璟手持酒壶抬眸眯着眼睛仔细瞧着眼前的人,半晌后他忽然扔掉手中的酒壶,一把抱住眼前人,并将头靠在其身上,哭泣道:“兰儿,你终于来看我了,自从你离开从未出现在本王的梦里,你是有多恨本王才不肯来见我一面。是本王对不起你,你不要记恨本王,常来看看本王可好?”
这名侍妾一只手轻抚这千承璟的后背,微微一叹道:“王爷,你醉了。”
她原本是初入花楼女子,样貌长得并非倾城绝世,琴棋书画也不精通,只从父亲那里学会了一些二胡演奏。这样的她,从未敢奢想过自己会被哪家公子买了去。
然而,事情却发生的太过突然,令她久久不敢置信。
还记得那晚是她第一次登台演出,其实也就是给其他姐妹拉二胡伴奏。表演结束后不久,老鸨就满面春风得意的来与她说,她被一个有钱有势的爷看重,并且已经替她赎了身。
当时她十分惊讶,再三与老鸨确认是否搞错,脾气向来不好的老鸨哪天居然没有一丝不耐,她想对方一定是赚了不少银子,或者替自己赎身的人一定有些来头才使得老鸨如此好态度。
无论是哪种猜测,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她最后进了璟王府之后还一直认为肯定是他们搞错了,这里可是璟王府,它的主人可是当今皇上的同母胞弟。
当初如梦般的不可置信,她最终还是确认了没有搞错。至于为什么?据说是因为她的眼睛与去世的璟王妃有七八分相似。
起初听到这个传言,她还想着王爷与王妃肯定是十分相爱的,不然王爷肯定不会因为自己与王妃有几分相似就善待自己。
是的,她来到璟王府之后过的还算不错,相比于其他妾侍,千承璟对她也算挺好的,可是对方至始至终从没提过要给她一个名份,低微的身世她本也从未想过得到自己不能高攀的东西。
比如,他们行过房事之后,下人会准时给她备好汤药。这汤药没有什么滋补养颜功效,而是让女子不得身孕,每一次她都爽快的喝下。
最开始,千承璟还是瞒着她的,在她发现之后并表示理解之后,对方也就摊牌了。他说可以给自己一身荣华富贵,也可以疼爱自己,但他不能给自己一个名份和孩子。
纵使千承璟对她万般好,她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日子久了,渐渐的她明白了对方不爱她,她只是一个替代品。即便如此,她还是待他如常,甚至更好。因为她动情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每次喝下下人送来的汤药,她的内心都会漫起一丝苍凉,她却依旧心甘情愿的喝下。
或许有人会骂自己傻,可哪有怎么样呢?流言蜚语都抵不过一个他啊!
可惜,她发现自己还是错了。原本以为深爱的两个人,却并非如此。
千承璟与璟王妃水沁兰本是青梅足马,两人的结合按理说本该是一段良缘,然而水沁兰最后的那段日子过的是郁郁寡欢,经常食不知味,身子骨日渐消瘦,没多久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大夫说她是心结所致,解铃还须系铃人。
后来,水沁兰怀孕了,为了这个新生命她开始强迫自己进食,可惜心结未解,始终不能彻底释然,她的身体也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怀孕而越来越差,大夫曾劝她放弃这个孩子,否则有可能性命难保。
水沁兰最终笑了笑,拒绝了这个提议,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十月怀胎,终于到了临产期,可是这个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折腾了一夜都不肯出来。
水沁兰原本身体已经十分不好,本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好在千承珏下旨让宫中最好的御医在一旁伺候着,太后也派人送来了珍藏的千年人参,太医立即将其切片让她含在嘴里,开了药方让人与人参一起熬制,并每个时辰给水沁兰喂一次。
不幸的是,难产的消息还是从产房传来,千承璟听过之后扑通一下跪在了产房面前,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时。
或许是感觉到很可能即将真的失去,此刻他后悔了,后悔了自己的那些荒唐事,他认为自己有愧。
产婆的一句:“王爷,王妃难产,我们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产婆这句话说得哽咽,在她看来那个女子太过可怜,就算是身为王妃又怎样?还不是尝尽了幸苦。
她还记得王妃像是知道自己命数已到似的,数次从昏死过去中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
瘦骨如柴的身体,凹陷的眼窝都昭示这名母亲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身孕,可产婆只从其眼中看到了为母则强的精神意志。
每次都在他们以为她不行了,坚持不了多久的时候,再次苏醒过来,就这样已经坚持了一夜。
现在难产,出于规定她必须询问一家之主,同样作为一名女人,她也是有些私心的,她希望能听到这个家主能说出保大人的话。
可惜,她还是失望了。
千承璟听到产婆的话,内心十分纠结,眼神昏了又明,明了又暗,可是想到此前大夫的话,他最后还是说出了让自己会后悔一生的话。
“本王命令你们必须保住两个人!如果……如果……实在不行,保……孩子。”
千承璟这话说得并不大声,屋内的水沁兰却仿佛听到了一般,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眼角一滴清泪留下。
半个时候后,随着一声婴儿哭啼声的响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千承璟本人。他已猜到了结果,这一刻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水沁兰生下孩子后,仅仅看到了孩子一眼,就与世长辞了。到最后的一刻,她的嘴角含笑,这个笑容无关千承璟,仅是为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他是她在世间的生命的延续。
如今这个孩子已经五岁了,千承璟遵从了水沁兰的意愿,为他取名未铭——未想铭记之意。
“王爷,妾身扶您回房歇息吧,这天寒地空的,免得冻坏了身子。”侍妾雯低头询问道。
“兰儿,别走,再多陪本王一会。”
千承璟将侍妾雯抱得更紧了,还打了一个隔。虽然并非大富人家出身,从小也干过不少体力活,女人的力气毕竟不如男人,侍妾雯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千承璟扶了起来。
“王爷,妾身不走,妾身陪您一起回房好不好。”侍妾雯哄着千承璟。
闻言,千承璟看着对着侍妾雯,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然后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兰儿陪着本王一起就好。”
侍妾雯松了口气,扶着千承璟往卧室的方向慢慢走去。可谁知,当两人刚走出石亭没多远,就看见斜前方有一个黑影落下,随即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啊……”侍妾雯被眼前的场景惊吓住,因为你隐隐约约看见那个一个人,并且浑身是血。
侍妾雯的这一声尖叫,将千承璟的醉意没了七分。他严肃的追问:“怎么回事?”
侍妾雯颤抖着手指,慢慢指向人影坠落的方向,惶恐道:“好……好像有人……受伤了……”
千承璟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墙围下面确实有一团黑影。于是,他快步走去。
此时府内的侍卫听到尖叫声也举着火把匆匆赶来。围墙下面确实躺了一个人,且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犹豫他面部朝下,大家一眼分辨出此人是谁。
千承璟向一旁的侍卫长低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人翻过来看看是谁。侍卫长立马上前翻动这具身体,待千承璟看清此人是谁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是认识之人外,让他惊讶的是谁如此残忍在其脸上制造了这些凌乱的、数不清的伤口。
千承璟吞了吞口水,让自己忍住呕吐的想法。在伤者一旁蹲下,“何伍……何伍……何伍……你听的见本王说话了吗?”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子?皇兄如今怎么样了?”
在次之前,千承璟虽然知道千承玥可能被人控制了,但他未曾想过事情已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他以为事情还可以慢慢筹划,就可以有机会。直到他没有等到李将军的回信,也没有受到军营那边有任何调动,以及何伍如今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才意识到没有时间慢慢算计了。
千承璟的手掌握成了拳头,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许是听到千承璟的呼唤,许是心愿未了,何伍竟慢慢有了意识,睁开了双眸。见到千承璟就在眼前,他的左手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交给对方。
这枚令牌,千承璟曾见过,他明白何伍的意思,对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见何伍想要说话,千承璟将耳朵凑近才勉强才能听到。
“本王知道了,你放心吧。”千承璟最后对其说道。
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责任,何伍便去了,只是他的双眸一直睁着不肯闭上。千承璟伸出了右手,将他的双眼给阖上,并说道:“皇兄会记住你的衷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