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到了傅家埭大街,付钱下车,傅凌渡拖着蒋清恩的行李朝家走去。
傅凌渡家是自建三层的水泥房,带个后院,前门是热闹的街道,父母常年做点馄饨饺子和小汤包糊口,生意还算红火。
“这里是越来越乱了。”傅凌渡望着头顶私搭乱建,密如蛛网的电线、卫星锅,还有各种赌博必赢,重金生子,祖传根治性.病的牛皮癣广告,无奈地摇头,对蒋清恩说“哥这儿的居住环境不大好,委屈你了。”
“只要能有个完整的家,周围环境无所谓的。”蒋清恩话语体贴而温柔,确实是发生肺腑。
正说着,一个体态臃肿的男人伸着懒腰从网吧里出来,转眼看到傅凌渡,登时肥脸一亮:
“哟……哟哟哟,这不是傅凌渡嘛!”
傅凌渡抬眼一瞧,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傅志刚,虽然是邻里,而且认识时间长,但从小就不对付,连朋友也算不上。
“你好傅志刚。”傅凌渡礼节性地招呼了一声。
“当兵这么多年,混上军官了吧?哈哈。”傅志刚自来熟地拍着他肩膀,转手又掏出一包软中华要给傅凌渡递烟。“我就不成了,开开网吧,勉强糊口。”
“我不抽烟。”傅凌渡摆手,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汽车兵,到期就退役了,不是军官。”
“这样啊。”傅志刚呵呵一笑,很随意地把中华烟收了回去,连表面的塑料封皮都没有拆掉。一双黄豆大小的眼睛上下打量傅凌渡,很快就落在默默走着的蒋清恩脸上。
“哟,傅凌渡你可以嘛,领女朋友回来了?”傅志刚说完,啧啧啧地直感叹。
蒋清恩乌黑水灵的眸子望了傅志刚一眼,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忙加快脚步,躲在傅凌渡身边。
傅凌渡冷瞥傅志刚:“我说志刚啊,你这年纪轻轻,眼睛得治啊!”说完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拽起蒋清恩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志刚被傅凌渡拍了两下,觉得肺都在震动,恨恨地朝他背影吐了口唾沫:“沙雕一个,有什么可神气的!”
往前二百来米,傅凌渡家就到了,正是下午五点多的光景,按照往年的生意,家里在一楼开设的小吃店应该很忙碌才对,但进了堂屋和客厅,六张八仙桌上只有两个老邻居在吃咸菜肉丝面,清冷的有些异样。
“郑叔李伯,吃着呢?”傅凌渡招呼了一声,走向厨房:“爸,妈,我回来了。”
两个老邻居见到傅凌渡,不约而同放下筷子,凑近大笑:“小渡当兵回来了?好好好,连女朋友都有了,不错不错。”
听到动静的母亲从后院迎了出来,看见是儿子傅凌渡,激动得热泪盈眶,转眼又见了蒋清恩,老人家含着泪花的眼睛立即放出了明亮的光彩。
傅凌渡见状,连忙解释:“我战友的妹妹蒋清恩。他哥为了救大伙,不幸牺牲了,临终托我照顾她,都不要想歪了啊。”
母亲闻言,两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又擦,然后才握住蒋清恩的双手:“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就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
“阿姨好。”蒋清恩嗓音软糯地唤道。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声。
“妈,我爸呢?”傅凌渡问。
“出去送货了。”母亲攥着蒋清恩的手进了后院“小恩饿了吧,快坐,阿姨给你下饺子吃。”
蒋清恩还真饿了,初来乍到,又不敢多说话,只能羞涩地点点头。
“家里的生意这么差了吗?小吃都不做了,还是送货赚得多?”傅凌渡奇怪地问。
母亲嗯了一声,顾自己忙碌着没有多说。
傅凌渡家的后院占地一百多平方,右手边种了葡萄和石榴,硕果累累。左手边是紫藤萝,瀑布般的淡紫色花骨朵满墙都是。巨大的遮阳伞下摆着大理石桌凳,边上种满了君子兰、大丽花、文竹和芦荟,再往前是一米见方的水泥小池,里面养着锦鲤,河虾,铜钱草和碗莲。边上是口井。
蒋清恩呆呆地注视着一切,这美好宁静的画面,让她不敢相信自己能够住下来。
傅凌渡把石桌石凳擦干净了,招呼她:“小恩,快来坐。”
母亲在厨房里说:“凌渡,井里镇着西瓜,赶紧的。”
“好嘞。”傅凌渡应着,打开微沉的井盖,拉着吊桶取上了清凉碧绿的大西瓜。
转眼看到蒋清恩仍旧傻站着,登时笑道:“想什么呢小恩?”
蒋清恩回过神来,腼腆地说:“八岁的时候,我家就是这个样子,坐在葡萄棚下乘凉,在爸妈的大腿上打滚……周围全是花……还有西瓜可以吃。但是爸妈殉职后,我不懂事,哥哥又不爱摆弄这些,院子就渐渐荒废了。”
“喜欢就好,以后把这当自己家。”傅凌渡说着一掌劈开了西瓜,从厨房取了勺子递给她“大口舀着吃,千万别客气。”
母亲端上热腾腾的水饺,汤色泛着清亮的油珠,蓬松的紫菜,淀底的榨菜和虾皮,色香味俱全,蒋清恩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直呼鲜美,那双黑宝石般明亮的杏眼中洋溢着多年未有的幸福。
傅凌渡问:“妈,我的呢?”
“嗨,把你给忘了。”母亲大笑。
“是亲生的吗?”傅凌渡也笑。
“凌渡哥哥一起吃。”蒋清恩真诚地递上了勺子。
傅凌渡笑着摆手:“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妈,帮我拿套新被褥。”说完穿过厨房来到客厅,正准备上楼,门口进来一汉子,肉瘤脑袋大金链,赤着画龙绣虎的上半身,气场不小。
“来吃东西吗?”傅凌渡从台阶上收回脚。
“不吃。”这汉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太婆呢?”
母亲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连忙赔笑:“常总,我马上关门,这不,下班回来空了一会儿,就做了两碗而已。”
姓常的汉子阴沉着脸,瞥了眼正在吃面的两个老头,又盯着傅凌渡,抬手挠了挠肩上的青龙纹身,粗声吩咐:“快点关门!”
傅凌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起来:“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关门?”
“关你什么事?”姓常的已经出了门,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气势汹汹地指着傅凌渡。
“这店开了三十年,有卫生许可,有餐饮许可,为什么要关门?”傅凌渡扭了扭脖子,甩着手脚关节,目光越来越冷,冷得像冬天里的刀锋。
“你他马到底谁呀?!”姓常的提高了音量,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