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秦立渊走进审讯室，万凯的情绪立即激动起来。“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秦立渊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走到万凯跟前，默默注视了他片刻之后，开口道：“你应该知道现有的证据对你十分不利，如果你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就必须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还有你真正做过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不用现在就开口，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洗耳恭听。”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近一个小时的沉默之后，万凯终于抬起了头，对坐在审讯桌内的秦立渊道：“你真的能够秉公处理我的事情吗？”
他心里始终担心，秦立渊会因为他追求过林悦而以公报私。
“公安机关只是负责侦查案子，起诉工作是由检察院做的，如果我在你的案子中做手脚，也过不了检察院那一关。”秦立渊注视着万凯的眼睛，语气真诚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破案。”
又是片刻的考量之后，万凯说道：“好吧，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
终于开口了，秦立渊压抑着心中兴奋的情绪，表现地十分平静。“告诉我，上个月二十五号晚上你去巷子做什么，又到底听到、看到了什么？”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到巷子里丢垃圾，刚走到巷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嗯嗯’的闷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然后我就离开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就能把你吓跑，你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吧？”秦立渊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是你的垃圾袋里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万凯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意识到，秦立渊早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他微微缩了下巴，声音转低：“是的，我的垃圾袋里面装了一只猫的尸体，我怕被巷子里的人发现我虐猫，所以才急忙离开的。”
果然被君泽猜中了！秦立渊继续问道：“除了听到女人的声音，还有其他动静吗？”
“当时巷子里很黑，我只是隐约看到好像有两个身影在晃动，但是我并不能确定。”
“你第二次再回巷子做什么，巷子里又是什么情况？”
“我不可能把猫的尸体一直放在家里，所以我等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再去巷子扔猫尸，当时巷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你在巷子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秦立渊问道。
万凯仔细回忆着。
“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对于当时巷子里的情况我真的记不清了……”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天的垃圾桶好像特别脏，盖子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油乎乎的东西，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油乎乎的东西？如果董思琴和犯罪嫌疑人都是从巷尾隔墙那边翻墙而来，然后犯罪嫌疑人又带着董思琴，踩着垃圾桶翻墙而出，那么垃圾桶盖上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就是两人鞋底和手部蹭上去的。万凯所提供的这条线索对于案子的破获非常关键，秦立渊暗暗在心中记下。
接着他问道：“那东西是什么颜色的，有没有味道？”
“没有颜色，至于味道，我记不清了，我也是在掀垃圾桶盖子的时候，手不小心沾到才发现它的存在的。”
接着秦立渊又询问了一些与案子有关的细节，以及万凯虐猫的事，得知他是因为在公司受到上级打压，才会虐猫发泄心中的郁闷。
虽然万凯袭击了林悦，但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最后只是被处以治安拘留的惩罚，几日后便可回家。
办公室里，秦立渊思索着万凯的口供，结合之前君泽的分析，现在已经可以大致还原那天晚上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被害人董思琴逃至巷内，被凶手追上，从巷口一直拖回巷尾，然后扛着董思琴翻越巷尾的隔墙逃离。秦立渊回忆隔墙那头的情况，林悦遇袭那晚，在现场勘察时秦立渊便寻着万凯的逃离路线，翻越隔墙，查看了隔墙那头的环境。
连接隔墙的是一条小区的内部道路，两头通往小区的东、西大门。他记得隔墙的左侧，便是一家门面朝向小区的面馆，面馆在隔墙下堆放了几个腌菜缸，正好给翻越隔墙提供了垫脚的东西。腌菜缸的旁边有一个水龙头，面馆的工作人员经常在那里洗碗，所以地面非常的潮湿油腻。秦立渊想，万凯在垃圾桶盖上发现的油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受害人和凶手踩过面馆门口时，鞋底沾上的油渍。
但是在案发第二天，他们第一次勘察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在垃圾桶盖上发现油污，这是为什么呢？秦立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应该是第二天清晨保洁人员擦拭了垃圾桶，将油污给擦掉了，估计正是因为保洁人员的这个行为，垃圾桶上可能留下的血渍也被清理了，留给他们的只剩下垃圾桶边角上的一点残留血迹。为了证实这个猜测，秦立渊觉得有必要再去寻问一下打扫那条巷子的保洁人员。
不过现在有一个疑问，被害人董思琴逃进巷子的时候是晚上八点钟左右，那个时间段面馆应该还在营业，而且周围不止面馆一家店面，还有小副食品店，洗衣店等等，为什么董思琴不求助他人，而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费力翻越隔墙呢？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究的问题。
秦立渊拿起汽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君泽走出大厦，坐进了停在路边的车子。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接到秦立渊的电话，说是请他喝咖啡，他才不相信这个工作狂会在傍晚六点钟约他出去休闲聊天，这么多年的相处经验，君泽猜测，秦立渊一定是在案子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来找他答忧解困了。
果不其然，就见秦立渊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说道：“还是那个杀人分尸案，现在遇到了一些不合情理的情况，想让你陪我去案发现场看看，看以你的视角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下次再找我帮这种忙，记得要给小费。”君泽打趣道。
“放心，有你的好处，我先请你喝咖啡，然后我们再过去。”秦立渊微微一笑。
“你会这么周到？”君泽才不相信他的话，“不会是这咖啡也跟案子有关吧？”
“哈哈哈，知我者君泽也。”
“先跟我说说，这咖啡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咖啡馆就在案发巷子的附近，咖啡馆老板是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几年前曾经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服刑，伤害的对象是他当时的女朋友，而在之前对案子的调查走访过程中，他曾对我们撒谎，更可疑的是，在案发之后，他被目击到多次鬼鬼祟祟地出没于巷子，这一切都让他成为我的第二号怀疑对象，所以在去现场之前，我想请你去会会这位咖啡馆老板。”
从秦立渊的简短介绍中，君泽已经大概了解了即将去见的这个人的情况，一个曾经因为女人而犯过法的男人，生活工作在案发地点附近，并多次在案发地点出没，这个人的确存在一定可疑。
车子很快到达了咖啡馆，君泽跟着秦立渊走进了咖啡馆。
“欢迎光临。”吧台里传来了老板的招呼声，而当老板的目光对上秦立渊，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原来是警察先生，今天又是来调查案子吗？”
“只是路过这里，听朋友说你家的焦糖玛奇朵非常不错，过来喝一杯。”
“是花店的林小姐跟你推荐的吧？”咖啡馆老板脸上带微笑，“焦糖玛奇朵的确是我们店的招牌咖啡，林小姐每次过来店里都点它。”
“那就给我们来两杯吧。”秦立渊一边说，一边和君泽找了一个远离吧台的位置坐下，君泽面朝落地窗，秦立渊面朝店内，两人的目光都可以观察到吧台的情况。
其实君泽一进门就认出了咖啡馆老板，那天晚上程曦在巷口遇到的就是这个男人，如果没有记错，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曾对两人的关系产生过怀疑，虽然当时咖啡馆老板对程曦否认了，他与中年男人相识，但是他认为两人不但认识，而且有过结。没想到这个让他觉得奇怪的男人，就是秦立渊正在侦办案件的二号嫌疑对象。
君泽观察着吧台里咖啡馆老板的行动，只见他动作麻利的冲煮着咖啡，很快两杯飘着浓浓香气的咖啡便端上了桌。
“两位请慢用。”留下一句招呼，咖啡馆老板便转身回了吧台，继续自己的工作。
虽然还没有喝，但是君泽已经被这杯焦糖玛奇朵明艳的外表给吸引了，抛下来这里的目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焦糖沙司甜而不腻，口感柔和，让他心里不禁发出一声赞叹。接着又喝了一口，奶泡混着咖啡，苦中伴着奶香。第三口下去，他品尝到了清甜的香草糖浆味道，那是程曦最爱的味道。
“恩，不错，没有几年功力煮不出这么好的咖啡。”
“你别只顾着喝咖啡，还有正事呢。”秦立渊低声提醒。
“能煮出这么好的咖啡，说明他是一个做事情非常专注的人，我对他的好感度在上升。”
“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君氏集团，开一家自己的咖啡馆，但现在不是你思考理想的时候。”君泽跟秦立渊提起过自己的人生计划，连哥哥君暮都不知道他其实早已厌烦了生意上的事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跟你成为朋友吗，就是因为你做事情很专注，但有时候你专注得让人讨厌，很多事情不要一味地钻进去思考，有时候退出来，站在外人的角度去看，你就会有不同的发现。”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那你现在站在外人的角度，有看出什么门道吗？”
“暂时没有。”不理会秦立渊的皱眉，君泽冲吧台挥了一下手，“老板，再给我来一杯玛奇朵。”
等待的时间，一阵嘈杂的电钻声透过玻璃窗传进了君泽的耳朵，寻着声音看去，他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店面正在装修。
“几次和咖啡馆老板一起出现在巷子里的男人，就是对面店面的装修工头。”秦立渊低声陈述道。
“你说的是一个大概四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出头，身材强壮的男人？”君泽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那个从咖啡馆老板身后走出的中年男人。
“你见过工头朱力挺？”
“那天晚上程曦在巷口遇上咖啡馆老板，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就是你口中的这个朱力挺。”
“经过我们的调查，朱力挺就是五年前咖啡馆老板女朋友的亲哥哥，两人之间存在过结。”
“难怪了，当时我就觉得那男人看咖啡馆老板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原来两人还有这样一段恩怨……”君泽的声音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咖啡馆老板端着咖啡向他们走来。
老板将咖啡放到君泽桌上，然后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对话继续。
“其实现在一切只是你们的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咖啡馆老板与案子有关。”
“是的，我的同事已经在这家咖啡馆附近蹲守好几天，除了发现咖啡馆老板跟朱力挺之间有暗中来往，并没有发现其他发现。”
君泽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再度被这美妙的滋味所征服。
“我很奇怪，就算两个男人之间有恩怨，也不用暗地里来往，更对外人隐瞒两人认识的情况，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一些往事。”
“也许就是咖啡馆老板之前坐过牢的经历。”秦立渊说着，瞄了一眼吧台的方向。
“这是肯定的，坐牢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问题的关键在于，除了坐牢这件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警察没有发现的事情。”
街对面的电钻声持续不断，君泽有些烦躁地扭头侧目，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店外，拿出一支烟，站在店门口抽了起来，那人正是工头朱力挺。
君泽忽然发现，朱力挺烟抽得非常快，非常猛，他的烟瘾好像很大，而在抽了几口之后，他做了一个伸脖仰头的动作，似乎非常享受，这一系列的动作映入君泽的眼中，不禁引起了他的思索......
“法医尸检发现，两名死者在生前都有受虐的经历，所以我们判断，凶手应该仇视女性，特别是从事情色服务的女人。”
“难道咖啡馆老板的前女友是从事情色服务的？”君泽随口搭了一句。
“虽然咖啡馆老板的前女友并不是卖yin女，但却是一个女骗子，她谎报了年龄，欺骗了咖啡馆老板的感情，并骗走了他的钱……”
听着秦立渊讲述咖啡馆老板之前的遭遇，君泽将注意力转向了吧台，他看见咖啡馆老板将煮坏了咖啡倒掉，然后清洗了咖啡壶，重新量取咖啡豆，研磨之后，再次蒸煮。
“……发现自己被欺骗之后，咖啡馆老板找上女友，将她捅伤，这一段经历势必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让他从此仇视女性。”
“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君泽将注意力转向秦立渊，“采用虐杀方式折磨受害人的人，一定是有心理问题的，而一个人的心理会通过他的行为模式多多少少表现一些出来，可是我发现咖啡馆老板不论穿着打扮，还是对工作，都非常的仔细认真，这说明他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在生活工作上有追求的人，我不认为这样一个人，会做出虐杀女性的事情，当然这只是我现阶段观察所得。”
咖啡馆里的聊天还在继续，而同一时间的花店里，林悦正忙于招呼客人，金桦按照顾客的要求包装着花朵，给她打下手，而赵奇峰出去送花了。此时又进来了一位顾客，林悦跟金桦根本无法分身去招呼。
搜寻的目光穿过收银台，透过半开启的休息室房门，林悦看见里头透着灯光，她趁着顾客选花的空当，快步来到休息室，推开门，看到小幽正坐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拿着手机发呆。
“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出来帮忙，我和金桦都快忙死了。”
小幽扭头看着她，语气忧伤地说：“我已经给万凯打了一天一夜的电话，可是他始终没有接，我好担心他呀。”
“那你下班之后再去他家找他，现在是工作的时间，先出来招呼客人。”
“可是联系不上他，我没有心情工作。”
小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林悦隐忍许久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如果不马上出来招呼客人，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不要干了！”
小幽红了眼睛，一脸委屈地站起身，慢悠悠的离开了休息室，投入到工作当中。
林悦一边帮客人配花，一边观察小幽的工作状态，发现她根本就心不在焉，心里对她的不满越发强烈，她决定找个时间跟小幽好好地聊一下，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她也只能将她辞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