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来到公安局刑侦大队,忙碌穿梭的身影,纷杂的电话声音,还有传真机的嗒嗒声,过去几年每次他来这里,看到的永远都是这样忙碌的景象。
敲开秦立渊的办公室,看见他正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
发现来人是君泽,秦立渊语气匆忙道:“我马上要去一趟法院,等忙完之后给你打电话。”
“是为了赵方平起诉林家夫妻的事吗?”
“是的,已经查到林家夫妻将于后天上午九点飞往意大利,留给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可以不用去法院,林家夫妻还有其他人,一个都跑不了。”
君泽的话引起了秦立渊的注意,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发现什么了?”
“没错,我已经知道了林家夫妻在玩什么把戏了。”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秦立渊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君泽。
在他办公桌前坐下,君泽对秦立渊说道:“他们一直在用一个真相去掩饰另一个真相,故意制造一系列充满了矛盾与疑点的事件,吸引警方的侦察,以掩饰林婉聘还在人间的事实。”
“你讲得具体一点。”
“从案发早晨林家夫妻去往赵方平别墅,然后下山,下午三点到公安局报案,三半点两人再上凤凰山寻找女儿,接着发现火情,林母被火烧伤,然后林家夫妻遭遇车祸,林母毁容,两人被送进康爱医院接受治疗,以及后天的出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期间林家夫妻没有与他们的女儿林婉聘有过任何接触。”
秦立渊听的有些糊涂了。
“照你这样说来,林家夫妻岂不是根本就没有窝藏罪犯?”
“我说了林家夫妻是在用一个真相去掩饰另一个真相,他们通过这一系列真实的行动将警方的侦查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而实际上他们在将林婉聘带出火场后,就将她交给了另外一个他们所信任的人,这个人就是赵方平。”
秦立渊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重新开口,而此时他的内心对君泽充满了质疑。
“你确定你没有搞错吗?赵方平正准备对林家夫妻提起诉讼,他们已经闹掰了。”
“不,闹掰也是林家夫妻的计划之一,‘林婉聘’这个名字必须在世界上消失,他们今后都无法光明正大地接触女儿,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她,而民事赔偿就是他们想到的一种解困方法,他们是要通过对赵方平进行大额赔偿,间接将自己的财产转移给女儿林婉聘。其次,赵方平第一时间与林家夫妻进行决裂,是一个切割的行为,同时也是为了掩饰林婉聘正在接受他保护的事实。”
“你凭什么这样猜测?”虽然君泽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依然没有说服秦立渊。
“首先,案发时林家夫妻离开凤凰山所用的时间,他们根本没有时间送林婉聘去就医,当然,林家夫妻心里也十分清楚,如果他们送林婉聘去就医,很容易被警方查到,还有治疗所耗费的时间必然会耽误他们下午所要进行的瞒天过海之计。面对必须接受治疗的女儿,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交给另一个可信任的人。从别墅下来经过零五号公路旁边的凤凰山度假村工地,他们便第一时间将受伤的林婉聘交给了赵方平,然后他们回市区开始布局下午的行动。我想这应该就是案发当天早晨所发生的一切。”
“就算林婉聘是赵方平送去医院救治的,那为什么我们在医院查不到相关的救医记录?”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不是案发当天送去医院,而是案发第二天才去的医院。”君泽分析道,“那时的林婉聘失去一只脚,她需要立即送医,可是赵方平心里清楚,不论他将林婉聘送去哪个医院都会被警察发现,别说林婉聘不保,连他自己都会被牵连,所以他选择将林婉聘先送去最近的绿水疗养院,疗养院虽然不是医院,无法给林婉聘做手术,但里面配有医生,能够对林婉聘的伤进行粗步治疗,暂时保住她的命,等到第二天他再送林婉聘去就医,赵方平只不过跟警察打了一个时间差罢了。”
“你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我们一直在寻找案发当天,类似爆炸受伤女病人的送医纪录,根本没有调查第二天的情况,难怪一无所获。”秦立渊对君泽道,“你继续说。”
“我从关子清那里了解到,许多医院的门诊记录是不记入电子系统的,赵方平只要做了门诊手术之后把林婉聘的门诊病历带走,你们就查不到这样一位断了一只脚的女病人的就医记录,当然他不会用林婉聘的真实身份去挂号。”
“所以现在林婉聘应该在绿水疗养院?”
“我是这样认为的!赵方平带林婉聘就医之后又将她带回了绿水疗养院,他能在凤凰山拿到那么大一块地,投资作渡假村,在凤凰山的关系一定非常硬,将林婉聘安置在自己地盘他才能够放心。”君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如果早上没有在别墅遇见赵方平,也许我会错过他这个重要人物。当我遇到赵方平的时候,他假装没有认出我,并毫无保留地跟我说他要起诉烧毁他别墅的朋友,要求经济赔偿。试问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将企业做的那么大的男人,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没有戒心吗?显然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就是为了要表明,他跟林家已经决裂。
当我想到林婉聘是通过擎天建业工地地下车库的暗道逃离至卫生院的,还有在工地咖啡馆里赵方平对我们的窥视,这种种行为都说明就算赵方平没有参与林婉聘的犯罪,至少他也协助了林婉聘犯案后的逃离,所以他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的追求者。而林家夫妻紧凑的下山时间让我最终肯定,他们夫妻是将女儿交给了另外一个人,而自己全心全意做了迷惑警方的饵。”
秦立渊抓起办公桌上的钥匙。
“我现在就去抓捕林婉聘。”
“你不要着急,绿水疗养院跟赵方平关系非同一般,也许你才到达绿水疗养院门口,林婉聘就被转移走了。”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秦立渊的语气有些着急,“林家夫妻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出国,他们极有可能借这次机会将林婉聘带走,必须在这之前将她逮捕归案。”
“你放心,林婉聘不会出国的。”看秦立渊露出不解的表情,君泽解释道,“跟你一样,一开始听到林家夫妻要出国,我也着实紧张了一把,于是就一直挖空心思地想,他们要如何瞒过海关边检的眼睛,将林婉聘带出国,特别是第五只行李箱出现之后,我还天真地猜测,林父会不会用行李箱装林婉聘将她带出国,又或是将林婉聘伪装成林母的样子,瞒混出海关,直到赵方平出现在我的视线,我脑中的混沌才彻底散开。
带着一个毁容的妻子,提着一只曾经装着重要作案工具的行李箱,林父的行为明显就是要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而现实果然如林父预想的那样,得知林家夫妻要出国,你们整个刑侦大队的工作中心都放在了他们两人身上,殊不知赵方平正为林婉聘准备着另一套逃亡计划。”
“你的意思是,后天上午林婉聘会通过其他渠道离开本市。”
“没错,我想赵方平一定给她准备了一套最简单,却最具隐藏性的逃离方案,那就是以疗养院出现危重病人的名义,直接将林婉聘送往医疗条件更好的上级医院,而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林家夫妻身上的警方,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样一次普通的转院行动,于是林婉聘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送走了。”
“利用时间差送医,利用疗养院转院,帮助林婉聘逃避法律制裁的这几个人都不简单啊。”秦立渊感叹。
“所以现在你们只要将计就计,明面上继续调查林家夫妻,暗地里锁定绿水疗养院,等后天一早,只要有医疗车辆从疗养院里面送病人出来,立即将它截获,林婉聘就插翅也难飞了,而只要逮到林婉聘,赵方平和林家夫妻也都难逃法律责任。”
“你连后续的行动都帮我想好了。”秦立渊对君泽浅浅一笑,“真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小子的眼睛,不过话说回来,林家夫妻把戏做得那么足,一个毁容,一个断了两根肋骨,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诡计的?”
“就是把戏做太足了,做的都有点过了,才引起我的怀疑。”君泽回忆着昨天晚上与林父的对话,说道,“昨晚我在林家与保姆对话的时候,林父突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那个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保姆要帮他提上楼,被他拒绝了,然后他亲自将行李箱搬上楼。
而我从关子清处得知,骨折治疗六七天只能减轻表面疼痛,身体里的伤根本还没有愈合,干不了体力活,何况林父是一个已经六十岁出头的人,如果行李箱里面真的装了很重的东西,他根本无法提上楼。
所以我知道了,那里面是空的,他之所以买了一只跟林婉聘一模一样的行李箱,就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怀疑,而他不让保姆碰行李箱不是因为行李箱里面装了重要的东西,而是身体健康的保姆提一只空箱子会非常的轻而易举,在场的我就会觉察到异样,林父无法承担任何行动败露的风险,所以只能强忍着病痛的身体将行李箱搬上楼。”
“这老头为了女儿可真是够拼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但凡林婉聘在行凶之前想一想疼爱她的父母,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君泽说到这里,秦立渊也已经明了整个案件的经过,表情明显变得轻松了。
“现在看来法院可以不用去了,不过戏还是要做足,我现在去找赵方平聊聊,督促他尽早对林家夫妻提起诉讼。”
“加油,我看好你的演技。”君泽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两天后的清晨,七点半的国际机场客流量渐渐多了起来。
只见两个医生打扮的人推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身体裹着纱布的女人,往海关通道走去。担架旁跟着一个六十来岁的男人,手上拉着一个二十八寸的红色行李箱。
“等一下,林先生、林太太。”
一个洪亮的声音将他们喊住。
林父扭过头看见了以秦立渊为首的警察正向他们快步走来。
“有什么事吗?秦警官。”林父一脸淡定,警察的出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很抱歉地通知你们,暂时无法出国了。”
“为什么?你们凭什么阻扰我妻子出国接受治疗。”
“现如今国内的医疗水平也很发达,不一定要出国治病,还有,你们舍得丢下你们的独生女儿吗?”
林父脸上一闪而逝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他隐去了。
“我女儿已经在爆炸中身亡,我想秦警官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事实,何必再对我重提伤心事呢。”
“不,她没有死,她现在正在我们警察的保护之下,接受医生对她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你什么意思?”
林父再也无法掩饰脸上的慌张,而秦立渊看到在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担架上的林母,手臂明显动了一下。
“我的意思就是你女儿现在很安全,相信分开一个多星期,你们也一定非常想念她吧,正好坐我的车去见见你们的女儿吧。”
“不可能,我女儿已经死了。”在不知道秦立渊所言真识性的情况下,林父依然在强装镇定。
“等见到人,你就知道可不可能了。”
秦立渊坚定的目光让林父内心越发恐惧,难道他的女儿真的落网了?
“怎么,还不相信吗?要不要给赵方平打个电话?”
秦立渊的话摧毁了林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如果不是已查清真相,他不可能说出赵方平的名字。
“不可能,不可能,我女儿已经死了!”
他摇着头,脸色越来越苍白,最终发出了一声悲吼,蹲到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