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闭上眼睛,脑子里勾画出一个画面,一个驼背的中年男人,坐在台灯下,用自己的血在桌面疾书,忽然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压抑、闷胀的感觉,他知道是他身上的伤诱发了他的心脏病,但他的药并没有带在身边。死亡迅速在向他逼近,他已无力继续书写,但他还没来得及将他的秘密留下,怎么办?男人的目光落到了,那给他带来光明的台灯上,心中有了主意,于是他用他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将台灯推倒。
台灯滚落桌子,“砰”的一声,灯泡破裂,光明瞬间消失,一室黑暗中男人咽下了生命的最后一口气,他死了......
“坠落”、“粉碎”、“黑暗”,这是君泽总结出的“台灯推倒”片断的三个关键词,它们好像代表了许大港出卖朋友程远东后的人生状况,但它们绝不仅仅只是许大港对自己人生后十二年的总结,它们到底代表了何意?
现在可以肯定一点,玉石王在许大港手上,而他留血书的目的是要向警察交待玉石王的下落。那血书未完成的部份,会有关于老鬼身份的揭秘吗?君泽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如果许大港要揭秘老鬼的身份,那他一开头就会用老鬼的真名,而不是外号。再就是关于程远东的下落了,许大港在血书开头只是提到程远东被他和老鬼出卖,结局如何,他没有说明,至于后面会不会提到,君泽不能确定。
这样一来,许大港推倒台灯引出的三个关键词——“坠落”、“粉碎”、“黑暗”,肯定跟玉石王的下落有关,那应该就是一个地名。
与“坠落”、“粉碎”、“黑暗”有关的地方在哪里?面对这样一个文字迷,君泽一点思绪都没有......
“麻烦让一下。”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君泽回头,原来是他挡住了警察离开办公室的路,赶紧将身体移开。
君泽看着两个警察抬着许大港的尸体,从身边经过,因为晃动,尸体的左手从白布下露了出来,君泽发现他的指甲上满是血迹。
“等等。”他喊住了抬尸的警察。
听到声音的秦立渊,来到了君泽的身旁。
“怎么了,你有发现吗?”
“尸体的指甲有问题。”君泽一个大步上前,掀开白布的一角,仔细观察尸体左手的情况。
秦立渊站在君泽的身后,从他的视角,也能清楚地看到许大港左手的情况。
“他身上有伤,留了好多血,指甲粘了血迹很正常。”
“不,除了血,他指甲里还有其他东西,你看。”
君泽的话引起了秦立渊的注意,他俯身仔细查看尸体的左手指甲,在红色的血迹中,他发现了一些类似木屑的东西,秦立渊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再到密室去看看。”
秦立渊快步向暗道走去,君泽紧随其后。
两人下到密室,此时的密室里,已放置了应急照明设备,光线十分充足。秦立渊和君泽合力将留有许大港血书的桌子翻倒,随即看到在桌子抽屉的底部,存在着几道血抓痕。
“许大港为什么要抓桌子?一定有问题。”秦立渊判断道。
“检查一下抽屉,也许秘密就在里面。”君泽说。
秦立渊闻言,立即将桌子的抽屉整个拉出,两人在空格里头一番摸索,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君泽的目光落到了被他们扔至一旁的空抽屉上,他将抽屉拿起,举高,抽屉的底部,出现了一幅用刀刻出来的,由简单线条构成的图案。
“好像是地图,估计是许大港早前刻上去的,会是玉石王的藏匿地吗?”秦立渊扬着头,看着抽屉底部的图案,“可是这刻的是哪个地方?一点都认不出来。许大港至少也得给我们留下几个文字,提示一下。”
“他的提示就在推倒的那盏台灯里,只是我们一时半活儿解不开谜底。”
秦立渊思索了几秒后,指了指图右上方的一个五角星标志,说道,“你看地图上这个标注的位置,极可能就是玉石王的藏匿地。”
君泽举得手有些酸了,于是将抽屉倒扣在了地上,和秦立渊蹲到了抽屉旁,继续研究。
“五角星位于两条曲线的上方,这两条曲线应该是一条路,曲线下方有三条波浪线,我觉得应该是代表‘水’,而五角星的旁边有几个三角,像是‘山’,那这个藏匿的地方应该有山有水。”
“你说的对,而玉石王之所以能被称为‘王’,估计体积小不了,徒手搬运是不可能的,那这条路应该可以行车,一个有山有水可以行车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秦立渊和君泽陷入了沉思,他们在脑子里罗列出了全市范围内,车子可以到达的山水之地,可这样的地方实在有些多,面积加起来更非人力能排查的。
“当凭我们两颗脑袋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先回去吧。”秦立渊说着掏出手机,将刻在抽屉底部的地图拍了下来,然后和君泽一起离开了密室。
当君泽走出废工厂大楼,便见程曦坐在大门前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缓缓闭合,又迅速睁开,显然是快等睡着了。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呢?”君泽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猛得惊醒,程曦回头,见是君泽,抱怨道:“你也太慢了,不知道我在等你嘛。”
白了他一眼,她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在看到她老公的尸体被抬出来,哭得晕过去了,正在警车上休息呢。”
“走,我们回家吧。”君泽说。
两人正准备离开58号,就被秦立渊叫住了。
只见他匆匆跟同事交待了几句,然后小跑到君泽和程曦身旁,对他们说:“这里不好叫车,我送你们回去。”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程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坐在又硬又不平的石头上等君泽,等得腰也酸了,屁股也疼了,真得没力气再走上两三公里,去搭出租车。
上了秦立渊的车,程曦一脸郁闷地对君泽说:“佝偻男怎么忽然就死了,这下我爸的线索又断了。”
君泽瞧了眼驾驶座的秦立渊,发现对方也正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面对程曦的问题,两个男人的心都有些虚,因为他们无法告诉程曦,她的爸爸曾被朋友出卖,更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线索不会只有一条,刘皓已经开始重新调查程叔失踪一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那是最好了。”程曦努了努嘴,接着问道,“知道是谁杀了佝偻男吗?她老婆掀开白布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又长又深的伤口,凶手好惨忍哦,这样伤害他。”
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画面,程曦的身体忍不住激灵。
“案子刚刚开始调查,那有那么快就知道凶手的。”君泽向程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问。
程曦立即会意,瞟了前方的秦立渊一眼,闭上了嘴巴。
将君泽和程曦送回了家后,秦立渊便开车回了单位。
房间里,君泽对程曦说:“刚才秦立渊在,我不方便跟你说案子的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佝偻男就是许大港,十二年前,他和一个外号叫‘老鬼’的人弄了一块玉石,那玉石被称为‘玉石王’,估计体量巨大,价值不菲,他们在卖玉石时,遇上了歹徒,老鬼被害,许大港带着玉石王逃走,为了躲避那伙儿歹徒,他假死,然后冒用大舅子卫长福的身份,藏匿于本市,直到昨天晚上,一个让许大港没有想到的人出现了,原来十二年前老鬼根本就没有死,为了得到玉石王,老鬼武力威逼许大港,许大港逃进了位于虎山西路60号,其实是58号,顶楼办公室里的密室,但最终还是因为疾病猝死了。”
“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目的?”从小到大的朝夕相处,让程曦非常了解君泽,他是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讲一些别人的事情的,除非这件事让他有求于她。
果不其然,就听君泽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就这个案子,我能帮什么忙?而且这个案子跟你也没有关系,你还是专心帮我找爸爸的下落吧。”程曦说。
君泽当然不能告诉她,许大港手上的那块玉石王就是程远东的,而程远东遭遇了许大港和老鬼的联合出卖,现在许大港已死,只有找到老鬼,才能找出程远东的下落。
他隐瞒了部份细节,对程曦解释道:“我判断老鬼就是那天接电话的男人,除了许大港,他应该也知道你爸爸的下落,所以我们得帮警察找出老鬼。”
一听老鬼知道父亲的下落,程曦立即来了精神。
“你要我怎么做?”
“既然老鬼跟许大港,还有你爸都认识,那他也一定认识我爸,你去问一下我爸,老鬼的真名叫什么。”
“你干嘛不自己去问。”程曦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子合好。
君泽执拗地将脑袋撇开,轻声吐出一句:“我不想跟他说话。”
“那我也不帮你问。”
君泽回头,正视程曦的目光。
“我急于寻找老鬼的下落,可都是为了帮你找程叔,如果你不去问,那就算了。”
“好吧,好吧,我去。”君泽一威胁,程曦立即妥协,谁叫寻找父亲的这件事上,她离不了君泽的帮助。
中午,君康平和君暮都回了家。程曦借着午饭前的片刻时间,敲开了君康平书房的门。
“君伯伯,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什么事,你说吧。”君康平正在把玩他刚买的一块越南沉香,见程曦来找,便将沉香小心收进了红木盒子,放回他的置物架。
程曦走进书房,来到书桌旁,对君康平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你,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外号叫‘老鬼’的人?”
“你怎么知道老鬼的?”君康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程曦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事情太复杂了,解释起来要半天,于是她选择长话短说,“白化病女人临死前给我寄了一张名片,名片上有这个老鬼的电话号码,但我仅跟他联系了一次,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所以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比如他可能的落脚点。”
“奇怪了,白化病女人为什么要给你寄名片,给你老鬼的电话,她有什么目的?”被白化病女人谄害过多次的君康平,本能地怀疑这又是一个诡计。
“其实那是一张我爸的名片,白化病女人第一次出现时,就说有人知道我爸的下落,我想她给我寄名片,是要帮我寻找我爸的下落。”
“她会那么好心?”君康平脑子里已经开始猜测,N种白化病女人可能设下的圈套。
“我觉得她不会害我,君泽也这样说。”
“这件事小泽也知道?”
程曦点了点头,急切地询问:“君伯伯,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老鬼?”
“我是认识老鬼,但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系了,听说他早就死了。”
“不,他是假死的,白化病女人给我的那个电话可以打通,接电话的人就是老鬼。”
君康平再度露出诧异的表情,喃喃道:“他居然没有死,那这几年他跑哪里去了?”
“君伯伯,你可以帮我找到老鬼吗?”
程曦的声音将君康平的思绪拉回现实。
“其实我跟老鬼也只是在酒桌上见过两次面,并未深交,因为他在生意圈的口啤不好,我也劝你爸不要跟他来往,但你爸不听。”
“我爸有跟老鬼做生意?”
“是的,有一段时间他跟老鬼走得很近,两人好像一起......一起干嘛来着?”君康平凝眉苦思。
程曦紧紧盯着他,希望他能想起更多老鬼跟父亲交往的信息。
大约半分钟后,君康平忽然一拍脑门,兴奋地叫道:“我想起来了,他们好像一起去云南买翡翠。”
难道老鬼的玉石王就是那次的云南之行得到的?程曦着急询问:“那后来呢,我爸和老鬼买到翡翠了吗?”
“我不太清楚,那段时间我一直忙于公司的事,跟你爸的联系也少了,再后来便听说他失踪了。”君康平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表情变得凝重,“你这样一问,我才想起,事情还真有些奇怪,你爸好像就是和老鬼一起做生意后失踪的,接着老鬼也‘死’了,难道他们的失踪和死亡跟玉石生意有关?”
程曦的心一紧,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将这种情绪强压下去,她继续询问君康平有关老鬼的信息。
“君伯伯,你知道老鬼的真实姓名吗?”
“大家都称他‘老鬼’,至于他的真名,我还真不清楚,只是听你爸提过,他好像姓聂。”
“老鬼是哪里人?”
“听他的口音像南方人,好像是两广一带的,而且听说他一直在云南福建两省做茶叶生意。”
姓聂,两广人,在云南和福建做茶叶生意,信息还是太有限了。
“当年这个老鬼结婚了吗?有没有孩子?”程曦追问。
“他在本市独居,不过有没有在老家结婚生子,就不知道了。”
“那他......”
程曦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只听门外传来君暮的声音:“爸,林姨喊吃饭了。”
“知道了,这就下楼。”君康平拍了拍程曦的肩膀,说道,“我们先下楼吃饭吧,至于你爸的事,就交给我们大人,还有警察去处理,你只要读好书就行了。”
“我也想能帮上你们的忙,毕竟那是我爸。”
“如果能轻易找到你爸,事情就不会拖上十二年了,你要相信君伯伯,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爸的,至于那个老鬼,你别查下去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更可能跟你爸的失踪有关,而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他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你更要与他保持距离。”
“不会有事的,还有君泽帮我呢。”
提起自己的小儿子,君康平的眉头皱了一下。
“那小子凭着几分小聪明,做事不知道深浅,你别跟着他瞎搅合。”
“君泽才不是小聪明,而且他做事很有方法的,连刘皓和秦立渊都经常找他帮忙。”程曦维护着自己的男朋友,就算是君康平,也不可以抵毁君泽。
秦立渊和刘皓的名字引起了君康平的注意,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那小子还跟警察来往?”
程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居然忘了,君康平一直非常反感君泽和警察交往。
“没啦,自从白化病女人死后,他就很少跟秦立渊来往,只是偶尔通个电话,问候一下。”
她的谎言又岂能瞒得过君康平,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内心的不悦。
“好了,我们不说那臭小子了,下楼吃饭吧。”
走到君康平的身后,程曦偷偷吐了下舌头,真不知道君康平为什么那么反对君泽跟警察来往,他自己还不是有一个做公安局局长的战友,而且关系还挺密切的,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允百姓点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