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陆越
因为平日里没有什么杂事,所以一般我起床都比较晚,洗漱之后,稍稍用了些粥,便在书房认真的练起了字。写完一张,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还不错。
“娘娘,太医来请脉了。”茵儿走进书房禀道。
“请进来吧!”放下手中的字,靠在软椅上。不一会就见茵儿带着一个清俊的年青人走了进来。
那人进门,先行礼道,“参见平章公主。”
我打量了打一眼,挺年轻的一个人,文文弱弱的样子,开口问道,“敢问大人名讳?”
“微臣陆越,字秀夫,奉师命前来为公主诊脉。”陆秀夫依旧行着礼,没有抬头。
“原来是张太医的爱徒,你师父呢?”我笑问道。
“师父今日有要事在身,故派微臣为公主诊脉。”
“要事缠身?”我直起身来,“父皇钦命他来为我调理身子,他竟这般敷衍。只是不知道尊师敷衍的是本宫,还是父皇?”
“公主言重了,师父就算再不愿意,也不敢敷衍公主殿下。”陆秀夫一本正经地道。
“他不愿意?”我佯怒道。
陆越抬起头来,倒也不惧,“师父说过,他生平有两种病人不想治,一是没病却胡乱吃药的人,二是有病却不好好吃药的人。这两种人都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我们这些当大夫的又有什么办法!”
合着是我把那个老头给气走了?再看这个陆秀夫,估计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我笑了笑,“罢了,你来就你来吧!”走到内室的软榻上靠好,伸出手来,“诊吧!”
陆越把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摸索了一阵,正在细细思索时,我不由得开口问道:“陆大人,你平日里给人家治病,别人都信你么?”
被我打断了思绪,陆秀夫一愣,“微臣不知公主何意。”
“没事,你继续。”
陆越垂头平心,接着摸脉。
过了一会儿,“陆大人,你平日给那些宫嫔开的方子,主要是治些什么?”
陆越抬起头,刚要开口回答,我忙打断他,“大人不必认真,我只是随口一问。”
陆越的嘴角动了一动,刚一低头,我开口道:“陆大人——”
他抬头直视我道:“公主有话不妨一次全说了吧!”
“好,就问一句,本宫到底得了什么病?”
陆越抽回手,嘴角翘了翘,“师父的诊案里说,公主平日里体弱乏力,易气虚晕厥,伴畏冷怕寒之状,是因忧思满怀,伤了根本。”
“哦?”那老头说话还真直,“那你以为呢?”
“微臣觉得师父说的是。”
我失望的靠在软榻上,“本以为来了个新人,总能换个新的说法听听,都是些陈词滥调,一点新意都没有!”
陆越淡淡一笑道,“公主本就体弱,这应是从小带来的体症,所幸这二十年来公主保养的还算不错。不过据微臣听闻,公主前些日子受了些打击,这才使得身子每况愈下,迟迟见不得好。”
“说点别人都不知道的……”我微怒道。
“照理说,以公主如今的身份,虽说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我观公主日常行事,未免克制了些!事不遂心,心中不免郁结,须发出来才好。”
我一听,不由得乐了,这人拐着弯的告诉我,这病就是我吃饱了没事干闲出来的!怨不得他师父医术不精,也怨不得他诊不出其他的病因来。
“嗯,说得也是,心中郁结,自然要发出来,但据我所知,抒发心中郁结,做些个坏事是最有效的,那陆大人你看我是去杀人放火好呢?还是去逼良为娼好呢?”
陆秀夫拧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此两种格局太小,显不出公主的手段来,不如就去祸国殃民吧,阵势大些,也好得快。”
我不由轻笑出声,“劝病人去做坏事的大夫,你是第一个了,这个医嘱我还是不遵的好,罢了,你还是规规矩矩的拟个方子出来吧,吃不吃看我心情,至于我死不死,就交给老天吧。”
“是。”陆越把我逗乐了之后,玩笑也没太过火,转而问道,“微臣斗胆问一下公主,师父的药可有不妥之处,为何公主不肯喝药呢?”
我撇了他一眼,“不好喝嘛!”真实的答案往往都是这么朴实。
陆越微微叹了口气,“微臣明白了。”说罢便到旁边的书案上,细细斟酌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拿了一张药方递与千玑,我伸手指道,“这个方子好喝吗?”
陆越老实道,“若论口感,与师父的别无二致。”
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陆越仍是站在面前,“公主容禀,所谓医人者,祛病七分已是难得。余下三分,则要靠病者自身的意志恢复。公主适才所言‘死不死由天’这种话,已是舍了其中三分,臣即便竭尽所学,剩下七分,也只能医得三分而已。外病易除,心病难医,公主心机,臣难妄断,但身为医者,臣还是要劝一句,无论为人为己,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明日去死,今日也该舒坦些吧!”
“陆大人,受教了。”我靠着软榻眯着眼,示意绯儿道,“你师父既然不想来,日后诊病就劳烦陆大人了,绯儿,送大人。”
再睁开眼时,屋中已是只留千玑一人。那个陆越说的这些道理我岂会不懂?可是如今的我,置于所有是非之外,江湖也好,朝局也罢,都已不再是我插手的地方了。红城也好,襄王也罢,都在我的刻意回避之中疏远了。我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与所有人都没有太多联系,即便是我今日死了,明日他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许,这个世界我只是路过,从未带来什么东西,也未曾留下到东西。这是我一直来以想要的,但现在隐隐然,似乎也有些不确定了。
也许,我太孤独了。孤独,这个我从未意识到的一个词,就那样从脑海中跳了出来,无论是来到这里之前,还是来到这里之后,我身边似乎一直都有一群人陪在身边。孤独这个词,对我来说只存在于字典里,现在我要开始面对这个问题了。
“千玑——”
“奴婢在。”
“庄子上的庄稼长得如何?”
千玑没料到我突然会问这个问题,“奴婢不知,这就派人去问。”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晚些吧,不急。”
唉,看来我已经养懒了,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