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贝尼托拨弄着杯中的冰块,对沈沐淡淡地说。
沈沐疑惑地皱起眉:“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贝尼托饮了口黑俄罗斯,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担心你心中曾经的那个她已经不复存在,那就做好彻底离开她的心理准备;如果你决定要坚守曾经自己许下的诺言,一定要和她在一起,那就做好无论她有多么惊人的变化都能接受的心理准备;如果你真的做好了上面我说的那两个心理准备,那就再做好接受最差的结果的心理准备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沐脸上的疑惑未减反增,完全不明白贝尼托究竟要说什么。
“发生在她身上的,也许是你从未曾料想到、完全想不到的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贝尼托继续喝着鸡尾酒,“也许是严重到……”贝尼托望着沈沐的双眼,视线很快很自然地移开,“也许是严重到让她甚至想过要自杀的事。”
沈沐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望着贝尼托,期待着他继续跟他说些什么。
“她并没有对我说什么实质的东西,我当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在努力向我传递一个信息,她身上发生的事,让她觉得她配不上你,无法承受你的爱。”贝尼托的语气十分平静。
“什么?”沈沐的眉心紧紧纠结在一起。
“据我所知,她并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女孩,并不会自卑自贱、看清自己,之前也从没感受到她觉得自己会配不上你这件事。”贝尼托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她不会的!”沈沐有些急了,“她才不会那么看轻自己,觉得她自己配不上我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你可以料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究竟有多严重了。”贝尼托直接补充了一句。
沈沐盯着贝尼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想能让你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吧,也许你会慢慢发现什么。”贝尼托站起身,拍了拍沈沐的肩,“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希望下次看见你的时候,一切都已如你所愿。”
沈沐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贝尼托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最后的这一晚,我就自己出去好好high一下好了,你多保重。”
沈沐的眉心依然无法舒展,半晌,他被裤子口袋中突然传来的震动打断了迷惘而混乱的思绪。
“沈总,”是林婷,从她的声音能听出,她似乎很急,情绪也有点激动,“我查到穆文昊继父的名字了。”
沈沐绷紧了身体,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左耳:“你说。”
“他叫阳源。”
“阳源?”虽然并不认识这个人,沈沐还是被“阳”这个音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急着下结论,“是哪两个字?”
“阳就是阳……”林婷差点直接说成“阳萧筱”的“阳”,只是她为了不那么刺激沈沐,并没有直接脱口而出,“阳就是阳光那个阳,源是水源的源。”
“什么?”沈沐瞪圆了双眼,瞬间感觉脊背发凉,头皮一紧,“这绝对不是巧合!林婷,你还查到什么了吗?”
“光是查出这个名字都已经废了很大力气,穆文昊把消息封闭得很紧。”
“好吧,我知道了。林婷,谢谢你,剩下的我自己来查好了。”沈沐挂断了电话,眉心间的痕迹却更深了,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并不受穆文昊待见的继父,竟然就碰巧也姓“阳”?阳并不是一个那么常见的姓氏,就算是张王李赵刘这样的姓氏,要是发生了这样的“巧合”,都值得思考一番,何况是这样并不那么烂大街甚至可以说比较罕见的姓氏?而且那天在餐厅里,那个男人的样子也很奇怪,似乎都不敢抬起头直视阳萧筱。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沈沐就明白了一些事,至少,阳萧筱的改变,就说得通了。自己的父亲居然突然成了一位富商遗孀的现任丈夫……这种事,换作谁能够平静接受?何况是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幸福而简单的家庭中的她。上次挑起事端的那个被叫做“小妮”的女孩,必然就是阳源和冯倩所生,也就是……阳萧筱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么她和穆文昊的关系……究竟是该用“畸形”来形容好呢?还是用“尴尬”来形容好?
沈沐能猜到的,也只有这些,而其中更多的,都是沈沐无法猜测的。而阳萧筱和她那位平凡的主妇母亲,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沐回去大概整理了一下费了不少劲收集来的零零星星的信息,以及自己脑中的思路,穆文昊的母亲冯倩再婚的消息传出的时间,要比沈沐和阳萧筱失去联系的时间稍稍晚了一点,不过引发一切的开端,必然就是这件事无误。
只是,就算知道了这些,摆在沈沐面前的问题也并没有解决,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信任他,并对他敞开心扉呢?那件事,必定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伤痕,也许花尽一生时间都无法愈合,甚至也许她现在依然没能走出当时的深重阴影。一旦倔强起来的她,也许会往死里钻牛角尖。何况这种事,她有能去找谁倾诉、发泄呢?当时的阳萧筱,不仅仅是跟沈沐断绝了联系,沈沐曾经和所有能跟阳萧筱搭上边的人联系过,只是他们都和她失去了联系,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怎么都不可能是巧合吧?很显然,是她主动离开了大家,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在这种年代,一点你换了电话号码,发短信告诉别人的时候,人家愿不愿意动动手指存下来都要看心情,何况是主动和别人断绝联系呢?至于曾经最为亲密的室友,那个时候正值大四下学期,大家基本都忙着实习,忙着找工作,忙着考研,忙着准备答辩……各有各忙,就算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系,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家都很忙。当时和阳萧筱关系最好的卢欣也在忙着实习,从大四上学期停课,大家分开各忙各的开始,两个人之间就很少联系。提起阳萧筱的时候,忙于工作的卢欣也显得漠不关心,沈沐也不方便多问,就放弃了。后来还是沈沐回国后,亲自到教务处求老师告诉他阳萧筱的家庭住址,当时老师并不愿意透露,沈沐怎么求怎么说都没有用,最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女人的眼泪有用,男人的眼泪却被看做是懦弱的表现。但是当时老师还是心一软,告诉了沈沐。沈沐立即前往了那个住址,却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阳萧筱。询问邻居,他们告诉他,阳萧筱他们一家在几天前突然搬走了,搬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后来答辩的时候,阳萧筱甚至都没有住校,只在答辩的那天出现了一会儿,答辩一结束,就消失了。那个时候的卢欣终于察觉了一些事,但这一幕她也仅仅是听别人说的。她答辩和她的确是在同一个教室,可她排号比她提前一些,答辩结束,她就离开了教室。她都没见过阳萧筱一面,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收拾的东西。他给沈沐打了电话,沈沐差一点直接冲回学校,只是当时的情况却依然不能容许他的任性,卢欣也劝他不要回来,因为,阳萧筱已经不知何去何从。
当时的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选择独自离开的呢?多年来一直疼爱着她的父亲,突然背弃了母亲,抛弃了她,投入了别的女人的怀抱。一个家庭重组,另外一个家庭却随之支离破碎……而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任性的男友又乱发脾气……现在的她,也许恨死了男人了吧,就算不恨,大概也完全失去了信心。
沈沐无力的垂下了头,心痛地几欲裂开,难过、自责、后悔狠狠捶打着他的心。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会那么愚蠢、那么自私、那么无知?要是那个时候没有对她发脾气,她一旦遇到什么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跟他倾诉,有他在身边,也许她就不会……至少能稍微减轻一些心中的伤痛和憎恨。
只是有一点,沈沐依然想不通。就算阳萧筱的爸爸成了穆文昊的继父,可阳萧筱是如何跟穆文昊扯上关系的?也许,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仍需要他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探查。沈沐的直觉在告诉他,虽然事情至此已经相当复杂,但真相的复杂程度似乎仍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虽然他已经大概逼近了真相,但也许这才是那个“真相”的冰山一角。虽然上面的那些都仅仅是沈沐因一个姓氏而做出的猜测,但他可以认为他大部分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接下来,他究竟该怎么做呢?越是思考,就越是头疼。
有些事还真是急不得,即便再着急,也只能从长计议,慢慢思考。(未完待续)